那一声沉闷古老的号角，在众人的脑海中炸响之后，并没有引来预想中的千军万马。
相反，世界陷入了一种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
只有地下湖水偶尔拍打宝船残骸发出的“哗哗”声，在空旷的岩洞里回荡，听得人头皮发麻。
张雪站在甲板最前端，黑色的冲锋衣勾勒出她修长高挑的身形。
她那一头乌黑的长发在阴冷的空气中微微飘动，精致冷艳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目光死死盯着黑暗深处。
手中的黑金古刀已经出鞘半寸，刀身在此处特有的幽蓝光线下，流淌着森然的寒光。
“没动静了？”
骚猪从一堆烂木头后面探出个大脑袋，声音压得极低，生怕惊动了什么：“刚才那是什么声音？防空警报似的。”
“那是集结号，或者是……开饭的铃声。”吴晶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警惕地端着枪：“大家都别散开，这地方邪门得很。”
“大家还是先翻找下物资吧，不然等会饿都要饿死在这。”
为了寻找可用的物资，大家开始在这一片狼藉的甲板上翻找。
骚猪在一堆破碎的仪器里扒拉了半天，突然发出了一声惊疑不定的怪叫。
“卧槽？我是不是摔出幻觉了？”
他手里捧着那个外壳已经摔裂了一条大缝的专业摄像机。
这玩意儿刚才明明已经黑屏罢工了，居然还没摔坏？
进口货就是进口货哈！
为了死马当活马医，他随手换上了一块从防水袋里摸出来的备用电池。
就在电池卡扣合上的瞬间，摄像机侧面的红色指示灯，竟然诡异地亮了起来！
旁边的陆红豆看的啧啧称奇：
“亮了？但这有什么用，这里可是几千米深的海底漩涡下面，根本不可能有信……”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眼前的一幕噎住了。
只见摄像机的监视屏闪烁了两下雪花点，随即画面变得无比清晰。
而在屏幕右上角的信号栏里，那代表网络信号的格数，竟然是满格！
而且是那种从来没见过的、泛着诡异绿光的满格信号！
“这怎么可能？！”
作为搬山道人的后裔，陆红豆虽然精通古物，但对现代科技也有了解：“卫星信号根本穿透不了这么深的海水和岩层！除非……”
她下意识地看向脚下这艘被黑色石头改造过的宝船，又看了看四周岩壁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发光晶体。
“除非这里的磁场被改变了。”
张雪清冷的声音响起，她走过来，用戴着手套的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摄像机：
“这些黑色的石头，不仅仅是建筑材料，它们可能某种天然的信号导体，甚至……是一种量子的纠缠态。我们的设备，无意中接入了这里的‘网络’。”
“那岂不是说……”呆小妹捂住了嘴巴：“直播间连上了？”
……
此时此刻，外界。
在直播中断的这半个多小时里，整个网络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寻宝队遇难#的话题直接霸占了全球热搜榜首，无数网友在黑屏的直播间里祈祷、谩骂、哭泣。
负责这次行动的企鹅老总已经准备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噩耗。
就在这一片哀鸿遍野中，原本漆黑一片的直播间，突然跳动了一下。
紧接着，画面亮了。
没有bgm，没有解说，只有令人毛骨悚然的高清画面。
镜头里，是一艘巨大而破败的古代楼船，船身散发着幽幽的蓝光，周围是如同冥界一般空旷漆黑的地下湖泊。
镜头微微晃动，扫过了甲板上那些神情紧张、满身狼狈的主角团成员。
那一瞬间，弹幕服务器直接崩溃。
“卧槽！！！诈尸了？！”
“活了！都活着！我的天啊感谢上帝！”
“这什么地方？这就是归墟下面吗？太阴间了吧！”
“等等，这画面怎么这么清晰？这是在地狱直播吗？”
“这艘船是……郑和的宝船？！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刘花藤看着屏幕上重新出现的画面，整个人顿时从地狱瞬间升到了天堂，激动得浑身颤抖：“快！扩容服务器！全世界的流量都要进来了！”
……
地下湖，大明宝船上。
既然信号恢复了，虽然不知道原理，但至少让大家在这绝境中感到了一丝与人世间的联系。
吴晶主动承担起了摄像师的工作，扛起机器，镜头对准了张雪。
“走，进船舱。”张雪没有因为直播恢复而有丝毫分心，她知道，真正的危险才刚刚开始：“我们要找路出去，这艘船或许有线索。”
众人小心翼翼地推开了船楼那扇沉重的木门。
一股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但这味道里，除了霉味，还夹杂着一种说不出的腥甜，像是……烂熟的肉。
探照灯的光柱打进船舱内部，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艘船的内部，根本不像是一艘正常的木船。
原本应该是木板拼接的墙壁和立柱上，竟然布满了一道道黑色的、如同血管一般的脉络。
这些脉络还在微微搏动，仿佛这艘船是活的！
“这些木头……变异了？”
大马猴吓得贴着墙走，结果手一摸，触感并不是木头的粗糙，而是一种类似于皮肤的滑腻感。
他尖叫一声，像被烫了一样缩回手。
“不是变异。”张雪走上前，黑金古刀的刀尖轻轻挑开了一处墙壁上的“木皮”。
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那是一截惨白的人类臂骨。
但这骨头已经完全和船体的木质结构长在了一起，骨质纤维和木质纤维相互纠缠，难分彼此。
“这叫‘人船合一’。”
陆红豆脸色苍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古代有些邪术，为了让器物通灵，会把活人封进去。但这艘船不一样……这是某种生物技术。这艘船被‘喂养’过，那些失踪的水手，都被这艘船‘吃’了，变成了船的一部分。”
直播间的观众听到这番话，直接炸裂：
“呕……我正在吃饭啊！”
“什么鬼文明？拿活人修船？”
“这特么比恐怖片还恐怖！”
“这归墟文明到底是什么东西？”
越往里走，这种惨状就越明显。
呆小妹在一个船员舱室里，看到了一张人脸。
那张脸并非挂在墙上，而是“长”在床板里。
五官已经扁平，但那张大的嘴巴和惊恐的眼神依然清晰可见，仿佛在他死前的一瞬间，这床板变成了沼泽，将他活生生吞噬。
这种无声的恐怖，比直接跳出来一只僵尸要骇人一万倍。
终于，他们来到了位于顶层的船长室。
这里的门是虚掩着的。
张雪用刀鞘轻轻顶开门，一阵奇异的香味飘了出来。
房间中央的一张黑石桌案上，竟然点着一盏灯。
那是一盏造型古朴的长信宫灯，经历了数百年，这灯火竟然没有熄灭，只是火苗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惨绿色，只有豆粒大小，摇摇欲坠。
“是鲛人油？还是传说中的龙鲸油？”
李叔捂着骨折的手臂，凑近看了看：“这味道……好香啊，香得让人犯迷糊。”
“别闻。”张雪一把拉开李叔，冷冷道：“这是尸油。而且是万人坑里炼出来的极品尸油，闻多了会产生幻觉。”
她走到桌案前，目光落在了那盏尸油灯下压着的一样东西上。
那是半张残破的羊皮航海图。
图纸已经泛黄发脆，上面原本绘制的大明海图被粗暴地涂黑了。
在图纸的中央，也就是这片地下湖的位置，被人用朱砂——或者是鲜血，重新画了一个醒目的箭头。
箭头指向湖心的一座岛屿。
而在箭头的旁边，有一行用极其扭曲、仿佛是用指甲硬生生抠出来的行草小字。字迹透着无尽的绝望与疯狂：
“它们……在黑石城等我们。”
“不要去……那是神的食堂。”
“黑石城？”陆红豆凑过来，借着直播的灯光看清了那行字：“郑和船队的人，去了那座城？神的食堂又是什么意思？”
张雪没有说话，她抬起头，目光穿过船长室破碎的窗户，看向地下湖的深处。
在那幽暗的湖心，隐约可见一大片起伏的阴影，宛如一只蛰伏在水面的黑色巨兽。
“不管是什么。”张雪收刀回鞘，语气决绝：“那是唯一的路。想活下去，就得去那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