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道城的城主府密室,终年不见天日,只有一盏灵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映照着叶宇盘膝而坐的身影。他面色虽仍带几分病后的苍白,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沉静,周身的仙力流转得缓慢而沉稳,再无半分浮躁之气。
桌案上,摊着一张泛黄的纸,上面是叶宇凭记忆默写的《清静经》全文。字迹不算工整,甚至带着几分颤抖——那是他强行压制体内躁动仙力时留下的痕迹,却字字透着虔诚。
“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叶宇低声诵读,每念一句,便运转一次心法,将经文的意蕴融入自己的道基。
他终于明白,自己屡次犯错,根源不在“多管闲事”,也不在“能力不足”,而在“心性不稳”。诅咒的余波、圣人的壮举、城池的安稳……这些外界的变化,总能轻易拨动他的心弦,让他时而妄自菲薄,时而野心膨胀,终究是“心”没能守住。
前世在大景时,他曾偶然见过《清静经》的残卷,只当是普通的道家典籍,未曾深究。如今身陷囹圄,才懂这经文的妙处——所谓“清静”,不是避世无为,而是在纷扰中守住本心,明辨“可为”与“不可为”,知晓“自身能”与“自身不能”。
“陛下,这是您要的文房四宝。”叶明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将笔墨纸砚放在桌案旁,不敢打扰他的静修。
叶宇睁开眼,点了点头:“放心吧。你告诉赵青,让他组织城中修士,无论修为高低,每日卯时都到中心广场集合。”
“是为了……”叶明有些疑惑。
“我要给他们上一课。”叶宇拿起毛笔,蘸了蘸墨,“一堂关于‘心’的课。”
三日后,中心广场。
修士们整齐地站在广场上,看着高台上的叶宇。他依旧穿着朴素的长袍,气色好了许多,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再无往日的焦虑或亢奋。
“前些日子,我犯了不少错。”叶宇的声音清晰地传遍广场,没有丝毫遮掩,“为了虚名承诺,为了妄念冲动,两次让城池陷入险境,甚至透支本源,差点成了废人。”
广场上一片寂静,修士们脸上露出惊讶——他们从未见过叶宇如此直白地剖析自己的过错。
“我错在哪?”叶宇自问自答,“错在忘了‘清静’二字。心不清,则辨不明是非;心不静,则抵不住诱惑。总觉得自己能做更多,能担更多,却忘了自己几斤几两,忘了苟道城的根基是‘稳’,不是‘强’。”
他抬手,身后的石壁上浮现出《清静经》的全文,金光闪闪,每一个字都蕴含着安抚心神的力量。
“这是《清静经》,我偶然得见,如今默写下来,与大家共勉。”叶宇的目光扫过众人,“我不要求你们能参透大道,只希望你们记住:无论外界如何变化,守住自己的心。知道自己是谁,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今日起,所有人都要研习这篇经文。晨起诵读,睡前抄写,把‘清静’二字刻进骨子里。”
“而我,”叶宇看向众人,深深鞠了一躬,“愿做你们的反面教材。以我为戒,莫要学我心浮气躁,莫要学我妄自尊大,莫要学我忘了自己的根!”
“以我为戒!”
“以我为戒!”
广场上的修士们被他的坦诚打动,纷纷拱手回应,声音整齐而响亮。王婆婆看着高台上的叶宇,抹了抹眼角——这个曾因犯错而狼狈不堪的城主,此刻竟比任何时候都要让人信服。
叶宇将手抄的《清静经》分发给众人,每一份都带着他的亲笔批注,标注着自己在哪句经文上栽过跟头,在哪处意蕴上走了弯路。
“赵青,”叶宇将一卷经文递给赵青,“从今日起,你负责监督大家研习,若有人心不在焉,或阳奉阴违,按城规处置。”
“属下遵命!”赵青接过经文,郑重地行了一礼。
安排好一切,叶宇回到密室,开始了漫长的闭关。
他将自己的修为压制在金仙初期,从头打磨根基,每运转一次功法,便诵读一遍《清静经》,将经文的“清”与“静”,一点点融入自己的道。
密室的门,一闭便是三百年。
三百年间,苟道城悄然发生着变化。
修士们每日诵读抄写《清静经》,心性渐渐沉稳下来。以往遇到点风吹草动就惊慌失措的,如今能临危不乱;以往总想着争强好胜的,如今能安于修行。连孩子们都跟着学,嘴里哼着“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小小的脸上透着与年龄不符的稳重。
叶明按照叶宇的嘱托,谨守“苟道”,不扩张,不惹事,只一心一意加固城池,囤积物资。有其他势力想来拉拢或挑衅,都被他以“城主闭关,城中事务暂由议会裁决”为由挡了回去,既不失礼数,又守住了底线。
鸿鑫大世界的恢复比预想中更快,八大圣人虽未苏醒,但他们留下的道韵滋养着天地,修士们的修炼事半功倍。只是经历过诅咒之劫和圣人逆转时空的壮举后,整个大世界的风气都变了——少了几分好勇斗狠,多了几分敬畏与平和。
三百年期满,密室的门终于缓缓打开。
叶宇走了出来,身形挺拔,气息内敛,眼神清澈如孩童,却又深邃如古潭。他的修为已稳固在金仙后期,虽不算顶尖,却根基扎实,再无半分虚浮。
更重要的是,他周身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清静”之气,让人望之便心生平和。
“陛下!”叶明迎上来,眼中含泪,“您可算出来了!”
叶宇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了。”
他走到中心广场,看到修士们正在赵青的带领下诵读《清静经》,声音整齐划一,带着一股安宁的力量。阳光洒在他们身上,祥和而温暖。
“看来,大家都学到了。”叶宇心中欣慰。
他没有打扰众人,只是找了个角落,静静地听着。
经文的声音在广场上回荡,也在他的心中回荡。
他知道,自己或许永远成不了八大圣人那样逆转时空的存在,也未必能让苟道城称霸鸿鑫大世界。但这又何妨?
守住这一城人,守住自己的心,让“清静”二字代代相传,让“以我为戒”的警钟长鸣。
这,便是属于他叶宇的道。
属于苟道城的故事,还在继续。而这一次,他们走得很稳,很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