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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熙闻言,垂在身侧的指尖轻颤了一下,嘴角更是抑制不住地有隐隐上扬之势。

她怕这丝不合时宜的喜悦被察觉,时熙忙俯身叩首,声音恭敬:“臣女蒙娘娘不弃,愿誓死追随娘娘左右,万死不辞!”

额头触地的刹那,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可她非但不惊,反倒一喜:来了,药效马上就要起效了。

“林县主若真心效命,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你。先起来吧。”谢宁的声音轻飘飘的,却也透着几分倚重。

时熙缓缓起身,口中的奉承话顺势而出,说得情真意切又滔滔不绝:“臣女定当衷心不二,至死不渝,往后唯皇后娘娘马首是瞻,绝无二心……”

她正要站直身子,心脏的剧烈抽搐骤然再次袭来!

这痛感像是冲破五脏六腑的桎梏,顺着血脉直冲脑门。时熙只觉脑中轰然一响,像是过电一般,眼前瞬间一黑。

她来不及做任何反应,身子便软软地向前倒去,彻底不省人事。

也不知昏睡了多久,等时熙再度睁眼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张从长公主府上搬出的楠木架子床。

床檐垂着轻薄透气的素色纱罗帷帐,滤进几缕柔和的晨光,熟悉的陈设让她瞬间回神。

“我真的逃离皇宫,回到北街啦!”时熙心头一喜,下意识便直接坐起身来。

可骤然的动作让本就虚弱的身体不堪重负,一瞬间,她只觉头晕心疼。

时熙慌忙捂住胸口,眉头紧蹙,脸色添上了几分苍白。

“县主,您醒啦!”

守在床边的桃夭见她起身,顿时欣喜异常,忙取来软垫稳稳垫在她后背,又小心翼翼扶着她靠好才,才急匆匆推门而去,“奴婢这就去请主君和御医过来!”

不过片刻,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崔绩与一位身着白色窄袖襕衫的中年男子一前一后跨进屋内。

前面的崔绩步履匆忙,眉宇间满是掩不住的惊惶与欣喜,他快步走到床前俯身关切:“诗袭,你已昏迷一日一夜,此刻身子可有不妥?”

时熙轻轻地摇摇头。

崔绩随后侧身让开,对着身后的男子郑重嘱咐:“罗大人,劳烦您为县主仔细诊脉。”

罗御医忙上前一步,取出一方素色绣帕搭在时熙腕间,指尖轻搭其上凝神诊察。

诊脉时需静气凝神,不可言语,时熙只得屏息静待,心头却盘算起来。

其实她比谁都清楚,这场“病”根本是她自己处心积虑、自导自演,为得只是暂时摆脱后宫那两位娘娘的牵制。

对谢皇后,她已如约治好了她的痢疾,更暗中督导坤宁宫消杀,确保疫病无半分扩散;

对塍贵妃,她也算得上献策有功,她让许御医调配的药剂,令两名宫女的症状酷似时疫,又利用皇帝的薄情寡性,成功促成皇后迁出坤宁宫,合了贵妃的心意。

可她不能顺着两人的算盘,随皇后移居翠微宫。若长久待在皇后身边,行事只会越发束手束脚,暴露的风险也与日俱增。

所以她才在许御医找来的让宫女腹泻的药材堆里,又偷偷配了副让自己心悸昏迷的药物。

唯有造成自己操劳过度,身体不适的假象,才能名正言顺地不再待在皇后身边。

好在一切都如她所料,她终究是顺理成章地踏出了皇宫。只是她这般步步为营,心中唯独对崔绩存着愧疚。

自始至终,她的行事立场从未真正同他站在一处,甚至还冒着牵连他的风险。

此刻望着崔绩眉眼间溢于言表的焦急,时熙的内疚又添了几分。可世间之事,又哪有双全之法。

“殿下,县主是连日操劳过度,加之心神紧绷,并无大碍。无需再添药剂,只需静养三五日,期间切不可忧思劳神,自会痊愈。”罗御医诊脉完毕,起身向崔绩拱手回话。

“如此甚好,有劳罗大人。”崔绩眉宇间的忧色这才退却,他转头吩咐,“桃夭,厚赏罗大人。”

众人退去,咔嚓一声,房门微掩,屋内只剩两人四目相对。

“皇后所患的是痢疾,是塍贵妃刻意设计。好在皇后的病情如今已彻底痊愈,坤宁宫也无疫病扩散之虞。”

时熙将能说的尽数托出,只求能减轻半分内心的亏欠。

“ 后宫深苑,人心叵测,权柄相夺,争斗无休。”崔绩温言软语,目光灼灼:“时熙,辛苦你了。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必卷入这等凶险之事。”

“殿…殿下不必…”时熙语不成调,慌忙垂眸:怎么回事,自己的负罪感愈发强烈了。

她忙转移话题,抬眼问道:“殿下何时启程前往华州赴任?”

“原本计划今日动身,却被一桩急事耽搁了,恐怕还需再留几日。”崔绩据实答道。

“殿下去华州也好,远离成邑的纷扰,又有军队相护。”时熙点头,脱口而出,“毕竟,枪杆子里才能出政权!”

“枪杆子?”崔绩轻声重复,他虽首次听到这种说法,却瞬间领会了其中深意。

见她这般为自己的将来担忧,他心头一软:“皇上定然不会应允你随我同去华州,只能委屈你暂且独留成邑。我们的婚事,我二叔正全力筹备,等我回来,我们便成婚。”

“不是的,殿下,我……”时熙急忙开口想要解释。

“我明白,你放心不下他。”崔绩急急打断时熙,语气依旧温和,“可事已至此,你我都无回旋的余地。我……愿意等你真心愿意。”

“事情不是这样,我……”时熙急切地想要分辩,房门却忽然被急促地敲响,崇礼的大嗓门从门口传来:“主君!”

“何事,进来!”

崇礼推门而入,神色微微有些慌张,他目光略过时熙,径直向崔绩躬身禀道:“主君,那老头……自尽了。”

崔绩闻言,脸色骤然一沉,当即站起身来,对着时熙匆匆交代:“诗袭,我有公务需处理,你好生休养。其余之事,等你病愈再说。”

说罢,他便随着崇礼匆匆离去,留下一脸懵逼的时熙呆坐在楠木床上,一脸茫然:“老头儿?什么老头儿想不开要自尽?”

她嘀咕着,忽然想起正事,一拍脑门,“哎呀,我今晚还得偷偷溜出去!”

她心中惦记着病重的萧琮之,在宫中耽误了几日,也不知他的病是否有了起色。

在结结实实地喝光了两大碗加了阿胶的粟米粥后,时熙才感觉活力回归,可她倒头就睡,只待养足精神,才好应付深夜的潜行。

夜色渐深,夜风如常。

时熙依着往日的路径赶往豫园,可刚从熟悉的狗洞钻进去,便察觉出异样,今夜园中的巡逻似乎增强了。

她屏住呼吸,躲躲藏藏避过园中的巡逻守卫,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摸到萧琮之的居所。

可这儿也与往常不同,屋中一片漆黑,并未点灯;连往日里守在外间的小厮也不见踪影。

时熙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指尖在黑暗中摸索着迈入里屋。她循着记忆中的方位,一步步朝床榻摸去。

可指尖触及被褥的瞬间,却只摸到一片冰凉空荡,床上竟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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