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第一个被点名的人
一、邮件送达的那一刻，制度第一次“落在人身上”
上午十点零二分。
一封标题极其克制的邮件，同步抄送到了七个邮箱。
主题：
关于业务四部 q3 策略执行受阻情况的内部复盘会议通知
发送人：
战略管理办公室。
没有“问责”两个字。
没有“责任”二字。
只有一句模糊却致命的描述——“执行受阻”。
J 盯着屏幕，脸色一点点沉下去。
“来了。”
林霄皱眉：
“他们没直接打制度，是在找替代目标。”
顾行没有说话。
她已经点开了附件。
会议名单里，只有一个业务端执行者的名字被加粗标注：
业务四部 · 策略执行负责人：周启明
不是总监。
不是提案人。
甚至不是最初推动策略的人。
只是——
那个按流程，把策略提交进系统的人。
二、“周启明是谁”，没人真正关心
下午两点。
会议开始前半小时，顾行在内部系统里调出了周启明的档案。
三十五岁。
在公司七年。
从一线业务一步步做到执行负责人。
履历干净，评价稳定。
系统备注里有一条很不起眼的记录：
“执行力强，风险意识较弱。”
顾行停在这行字上很久。
她知道，这种标签，在某些时刻——
会变成可被利用的把柄。
J 忍不住问：
“顾行姐，他是方案设计者吗？”
“不是。”
“他当时反对过吗？”
“反对过一次，但在会上被压下来了。”
“那他为什么会被点名？”
顾行合上档案，只说了一句：
“因为他是最好辨认、
也最好动的那一个。”
三、复盘会议：没有人说“制度”，但每一句都在指它
会议室很大。
长桌。
杯水。
投影。
标准的“问题复盘”规格。
战略办主持人开场，语气非常官方：
“本次会议，主要是对‘策略执行受阻’的过程进行还原。”
“不是追责，是复盘。”
这句话一出来，顾行就知道——
方向已经定了。
业务四部总监第一个发言。
他说得极为谨慎：
“我们先澄清一个事实。”
“该策略本身，并不是毒性策略。”
“在过往场景中，有成功案例。”
“这次中断——
主要是执行流程中的风险评估环节，出现了偏差。”
偏差。
一个看起来中性的词。
但所有人的视线，却自然地落在了——
执行链最末端的那个人身上。
周启明坐在靠角的位置。
西装不太合身，明显是临时换的。
他坐得很正，手放在膝盖上，像是生怕显得不严肃。
主持人看向他：
“周启明，你作为执行负责人，
请描述一下你当时的判断依据。”
四、第一次有人当众承认：我被系统否了
周启明站起来的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他没有慌乱，但声音很干：
“我当时提交策略后，
系统自动评估未通过。”
“提示风险收益比不足，建议观察。”
会议室一片安静。
这是第一次，有人在正式会议上，
明确把“系统否决”四个字说出来。
主持人追问：
“当时你有没有考虑绕过系统？”
这个问题，像一根针。
周启明抿了抿嘴，诚实得近乎愚钝：
“想过。”
“但制度上写得很清楚——
试点期间，
否决结果不允许私下执行。”
“所以我……
没有继续推进。”
这话一出，空气明显变了。
有人低声咳了一下。
有人皱眉。
也有人，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
因为这句话，已经开始触及一个很危险的问题：
“服从制度”，
是不是等同于“执行不力”？
五、话术开始转向：不是你错，而是你“不够灵活”
业务四部总监接过话：
“我理解你的谨慎。”
“但作为执行负责人，
你有没有考虑——
向上争取更多解释空间？”
周启明愣了一下。
“我提交了复核申请。”
“也参与了复核会议。”
“最终结果是——
维持否决。”
业务四部总监点点头，语气却开始变：
“那你有没有想过，
在不触碰主链路的前提下，
做局部测试？”
这是在暗示什么，所有人都听得出来。
周启明的肩膀僵了一下。
“……没有。”
主持人顺势补了一句：
“所以，从结果来看，
策略未被替代执行。”
“业务机会被整体放弃。”
“你觉得，
这是一个完全没有调整空间的决策吗？”
这是一种非常高明的逼问方式。
没有说你错。
却把“损失结果”轻轻扣在你身上。
周启明张了张嘴，却一时说不出话。
六、顾行第一次主动打断会议
“我有一个补充。”
顾行的声音不高，却足够清晰。
这是她第一次在这种会议上直接介入。
主持人犹豫了一下，点头：
“请说。”
顾行站起身，目光没有看周启明，而是看向会议桌另一端：
“我想确认一件事。”
“本次会议的目的，
是评估制度机制，
还是评估个人执行能力？”
这句话一出来，会议室的温度骤降。
主持人没有立刻回答。
业务四部总监先开口，笑得很克制：
“两方面都有。”
顾行点了点头：
“那我想补充一段事实。”
她点开系统日志投影：
策略提交时间
自动评估否决记录
复核申请流程
复核会议纪要
最终结论
一条不少。
时间线，清清楚楚。
“周启明的每一步行为，都完全符合集成后的制度规范。”
“如果你们现在认为，
这些行为构成‘执行受阻’——”
她停顿了一下，语气清晰而直接：
“那等于是说，
照着制度做，
是一种能力缺陷。”
这句话，等于把战场拉回到了该在的位置。
七、会议短暂停顿：真正的问题被揭出来了
会议室沉默了足足十几秒。
这是那种，不好接、也不敢接的沉默。
人力那边的人开始交换眼神。
他们很清楚，如果这个逻辑成立——
那后面所有执行层，都会开始避开制度。
主持人清了清嗓子：
“顾行，这个结论我们还需要进一步讨论。”
“但业务损失也是客观存在的。”
顾行没有反驳这点。
她只是补了一句：
“那我们讨论的，就应该是——”
制度是否需要补上
对执行者的保护条款。
“而不是，把第一笔损失，
记在最容易被问责的人身上。”
八、周启明终于开口，说了一句不在稿子里的话
会议本应继续流程。
但就在主持人准备总结时，周启明突然举手。
他声音不大，却没有退缩。
“我可以说一句吗？”
主持人点头。
周启明深吸了一口气：
“我不怕被追责。”
“我怕的是——
我们以后再遇到类似情况，
所有人都会学会同一件事。”
他顿了一下，看了一圈：
“系统否掉，就绕。”
“制度拦人，就想办法避开。”
“因为只要有人背锅——
那个人，
一定是站在最前面执行的。”
这句话，说得很直。
说完后，他坐下了。
会议室里，没有人立刻接话。
因为所有人都明白——
这不是情绪发言。
这是一句，任何一个执行层都可能说出口的话。
九、会议结果：暂不定责，但“问题悬而未决”
会议最终没有给出明确问责结论。
只有一条模糊的会议纪要：
“关于本次策略执行受阻问题，
将进一步评估制度影响，
并对执行流程进行优化。”
看似中性。
却什么都没解决。
周启明走出会议室时，背影明显轻了，却更孤单。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
他已经被点名过一次了。
十、夜里：顾行写下必须存在的一条制度
晚上十一点。
七层。
顾行新建了一份文档，标题只有一句话：
《制度试点期间执行者保护条款（草案）》
第一条，她写得很慢：
在制度试点阶段，
因系统自动评估否决而中止执行的行为，
不得作为个人绩效、问责、晋升依据。
她停了一下，又补了一行：
任何因“服从制度”产生的业务损失，
视为制度试点成本，
由公司整体承担。
J 看完，轻声说：
“你这是——
把锅往自己身上揽。”
顾行合上电脑，语气平静：
“如果连第一批执行者都保护不了——”
“那制度，
就没有资格要求任何人服从。”
窗外灯光亮着。
而顾行很清楚：
这一条一旦正式拿上台面——
真正的反弹，才会开始。
第123章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