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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掀起纸页的动静刚歇,沈夜后颈的凉意便顺着脊椎爬进头皮,像根冰针慢悠悠刺入脑髓。他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手机,金属外壳贴着掌心传来一丝反常的温意 —— 这触感让他顿了顿,屏幕亮起时,时间赫然停在午夜十二点零七分,和他在规则空间 “死亡” 前的瞬间分秒不差。

“时间没走?” 他喉结滚动,指腹用力按向太阳穴,指尖传来轻微钝痛,仿佛颅内正被无形之物挤压。明明在那纯白空间里,与陈砚秋的博弈、李昭残魂的消散还历历在目,连作文纸上血字渗进纹路的湿黏灼烫都清晰可感,现实的指针却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晨雾漫过跑道,沾湿的裤脚裹着寒意攀上小腿,还混着铁锈与青苔的腥气。远处教学楼的轮廓在雾里忽明忽暗,三楼 307 教室的窗户泛着暗红,像只被戳破却不肯闭合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嘶 ——” 沈夜突然倒抽冷气,右手手背传来灼烧般的痒意,似有蚂蚁在皮下爬行。挽起袖口,淡青色纹路正沿着血管游走 —— 那是 “残响?未竟之卷” 的标志,原本断裂的铅笔纹路竟连成了完整的红色钢笔,笔尖悬在半空,像被无形的手攥着,对着他的手腕轻轻颤动,每一次微震都带起一阵细刺的疼。

“补考资格已授予。”

沙哑女声突然钻进耳朵,沈夜猛地抬头,四周只有晨雾里陆续进校的学生,脚步声踩在湿地上发出沉闷的 “啪嗒” 声,像节拍器在丈量命运。他摸了摸发疼的耳骨,盯着手背上的纹路喃喃:“合着我还真成正式考生了?陈砚秋那老东西的破系统,死了还带补考的?”

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是昨晚装在市一中教学楼外的行车记录仪推送 —— 他本是为调查失踪案布下的监控。沈夜扯了扯皱巴巴的衣领起身,校服布料摩擦的窸窣声惊飞了长椅下的麻雀,扑棱声划破寂静,只留下空荡的回音。他把半张作文纸塞进外套内袋,指尖触到里面硬邦邦的油印机零件碎片,那是从垃圾桶里捡的,还沾着乳白涂改液,像块凝固的尸油,蹭过指尖时留下滑腻的冷意。

回到夜幕剧本杀店,前台招财猫仍在机械晃爪,顶灯的暖光却刺得他眼睛发酸,泪腺不受控地分泌泪水。他熟稔地绕过满地剧本道具,笔记本电脑还开着,屏幕定格的监控画面却透着诡异:镜头本该对着教学楼外的水泥地,此刻却一片漆黑,唯有他自己的身影清晰得过分 —— 穿着黑色卫衣,怀里抱着从教室顺来的油印机零件,仰头盯着三楼窗户,脖颈线条僵得像雕塑。

“这算什么?” 他点击播放键,画面里的 “自己” 突然转过脸,嘴角扯出个诡异弧度,仿佛感知到了观看者的存在。屏幕右下角浮起一行近乎透明的小字:“记录源:未知协议?补考日志 v.7”。

沈夜瞳孔一缩 —— 不是本地录像,这是系统给的 “回溯提示”。

视频末尾,一行血红色手写字幕缓缓浮现:“你也看到了吧?那扇不该存在的门。”

他的手指顿在键盘上,指甲边缘刮过键帽发出 “咔哒” 轻响。这句话,正是许安然三天前哭着给他看的聊天记录里,她失踪室友说的最后一句。沈夜猛地掏出手机翻出聊天框,许安然的消息还停在凌晨两点:“沈先生,我朋友说她看到教室后墙有扇门,可学校的建筑图上根本没有。”

“许安然!” 他按下通话键,手机在掌心震得发麻,震动频率像某种摩斯密码。

铃声响到第七下才被接起,对面传来抽鼻子的声音:“沈、沈先生?我还以为……”

“你朋友说的那扇门,其他失踪的人提过吗?” 沈夜直接切入主题,余光瞥见监控画面里的 “自己” 正对着镜头比 “嘘”,动作缓慢又刻意。许安然沉默两秒,背景里传来纸张翻动的脆响:“我整理了近三年的失踪名单…… 七所红星学校,十三个人,全是大考前夜在空教室失踪的。他们都当过 ——”

“值日生。” 沈夜脱口而出。指尖划过平板上的失踪记录时,突然想起市一中王主任吞吞吐吐的解释 —— 那些失踪的学生,全是考前主动申请 “留教室打扫卫生” 的值日生。他快速调出建筑图纸,将三中与市一中的 307 教室平面图重叠,连电灯开关的位置都分毫不差:“这不是巧合,是模板复制。”

“什么?” 许安然的哭声更明显了。

“没事。” 沈夜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指压带来的短暂舒缓后,是更深的胀痛,“把名单发我。” 挂了电话,他指尖在键盘上翻飞,输入 “教育仪式”“学宫镇邪”—— 这是苏清影上次推荐的古籍扫描网站关键词。页面刷新的瞬间,他瞳孔骤缩:“旧时书院设‘文枢殿’,以大儒执念镇守,防学子心魔滋生…… 陈砚秋根本不是自发成鬼,她是被‘选中’的守门人!”

“叮 ——”

电脑右下角弹出匿名邮件,附件是张泛黄老照片:二十来个穿中山装的教师站在 “明远书院” 牌匾前,最中间的年轻女人戴圆框眼镜,旗袍上的墨绿丝线,与陈砚秋碎裂的旗袍碎片纹路完全吻合。她身旁站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照片边缘用钢笔写着:“首任校长?周明远”。

沈夜指节捏得发白,掌心渗出的冷汗黏在手机外壳上。他想起李昭消散前说的最后一句:“陈老师总说,她在等一个能帮她‘完成仪式’的人……”

窗外的天不知何时彻底黑了,乌云压境,连月光都被吞噬。后颈的凉意再次漫上来,这次带着潮湿的水汽,像是有人在背后无声呼吸。他摸出线索本,在 “陈砚秋” 那页下方重重写下 “周明远”,墨迹晕开像滴凝固的血,纸面被指压出浅浅凹陷。

“地下锅炉房。” 他盯着建筑图纸角落的备注 —— 所有模板教室的正下方,都标着这个被红笔圈了三次的地点。三中的图纸下方还多一行小字:“原设计含通风暗道,后封堵”。

“封堵?” 他低语,“未必彻底填死了。”

凌晨三点十七分,沈夜拉上帆布包拉链,金属头发出清脆一响。他最后看了眼电脑上的老照片,关机后拔掉 U 盘塞进口袋。推开店门时,冷风灌进来,吹得 “夜幕” 招牌吱呀摇晃,灯光忽明忽暗像在眨眼。他拉高卫衣兜帽,脚步踩碎人行道上的落叶,朝地铁末班车的方向走去。

半小时后,他翻过市一中锈蚀的铁栅栏,落地时皮鞋碾碎碎石,发出细碎的 “咯吱” 声。单手提着帆布包,另一只手插在卫衣口袋里,指腹无意识摩挲着内侧缝的金属片 —— 那是从油印机零件上掰下的尖锐边角,边缘割手,权当临时防身。

凌晨的风裹着潮湿铁锈味钻进领口,他仰头看向教学楼下泛着暗红的 307 窗户,喉结动了动:“希望李昭那小子没骗我。”

地下锅炉房的铁门挂着锈迹斑斑的锁,他从帆布包摸出扳手,金属碰撞声在寂静巷子里格外刺耳,回音在墙体间来回弹跳。锁扣崩开的瞬间,霉味混着煤渣灰扑面而来,呛得他忍不住咳嗽。借手机电筒照向墙角 —— 果然,堆着旧课桌椅的杂物堆后,一道半人高的木门嵌在青砖墙里,门板上七个篆字被墨汁反复描过,笔画边缘渗着未干的黑渍,像刚被人用指尖蘸血重写,散发出淡淡腥气。

“文枢试炼?非请勿入。” 他念出声,声音在空旷空间里产生轻微回响,指尖悬在门板上方三厘米处顿住,皮肤感受到一股阴冷的吸力。后颈汗毛根根竖起,手背上的红笔纹路突然发烫 ——“残响?未竟之卷” 在预警,那支悬浮的钢笔 “唰” 地绷紧,像根即将扎进皮肤的针,刺痒感顺着血管蔓延。

“补考考生 007,请提交悔过书。”

陈砚秋的声音从门板里挤出来,带着旧磁带卡壳般的杂音,每个音节都像砂纸在磨神经。沈夜突然笑了,拇指用力按在门板裂缝上,黑雾立刻像活物般缠上指节,凉得刺骨,仿佛血液瞬间冻结。

“悔过书?昨天被你逼得撞墙时,你可没提补考规则。” 话音未落,木门 “轰” 地洞开,吸力卷着他的衣角倒灌而入,眼前的黑暗里炸开无数光点。等再能视物时,双脚已踩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寒气透过鞋底直冲脚心。

环形考场的穹顶悬着七盏青铜灯,灯油烧得 “噼啪” 作响,火苗跳跃间映出扭曲的影子。中央七张石桌呈北斗状排列,每张桌上都浮着团跳动的火焰 —— 仔细看才发现,那哪里是火焰?分明是被烧得蜷缩的试卷,火光里隐约能辨出作文格子,而每张试卷的空白处,都浮着张学生的脸:有许安然哭着描述的室友,有王主任提过的 “主动留教室” 的值日生,还有个戴圆框眼镜的男生,额角沾着血,正用口型对他喊 “跑”。

沈夜扫视七团火焰,突然注意到细节:前五团都在缓缓逆时针转动,像老式钟表的指针;第六团虽然微弱,方向却与前五团一致;唯有最边缘那一团,竟朝着相反方向游移,像是被什么力量强行扭转。

“沈夜。”

青铜灯的火苗猛地窜高,陈砚秋的身影从第七团火焰里缓缓凝实。她的旗袍不再破碎,墨绿丝线完整绣着缠枝莲,圆框眼镜后的眼睛却泛着浑浊的灰,像两潭结了冰的死水:“你破坏了初试秩序,但统考不容缺席。” 她抬起枯瘦的手,指向第七张石桌,“终极命题《论服从之美德》,写完它,你能带走他们;若不……” 指甲划过石桌,在青石板上刻出深痕,“你会成为新的执笔者,永远守着这些未完成的试卷。”

沈夜没接话,目光锁在七团火焰上,喉咙突然发紧 —— 前五团逆时针,第六团逆时针,第七团顺时针。

“最后一个学生还没死。” 他脱口而出。

陈砚秋的瞳孔剧烈收缩,这细微的反应让他更确定猜想。他向前走两步,帆布包的搭扣擦过石桌边缘,发出刺耳刮擦声,火花在黑暗中一闪而逝:“你说统考要七份答卷,但第七份还没彻底成型。所以火焰方向不一样,对吗?”

“放肆!” 陈砚秋扬起手,最近的火焰突然拔高半米,热浪灼得沈夜脸颊生疼,皮肤传来紧绷的灼烧感。他却笑得更肆意,反手扯出帆布包里的线索本,翻到夹着油印机碎片的那页:“周明远建明远书院时,用七名学生当容器镇戾气;后来改成中学,你们就把献祭包装成‘统考’。陈老师,” 他故意拖长音调,“你自愿当执念载体,结果被系统反噬成了批改者 —— 现在系统要换宿主,选中我了?”

火焰里的学生突然开始尖叫,哭腔混在火声里钻进耳朵:“救救我姐!”“我妈妈还在等我回家!” 沈夜的手指按上第七张石桌的试卷,手背上的红笔纹路骤然发烫,那支悬浮的钢笔 “唰” 地扎进火焰 —— 残响在共鸣!

掌心传来灼烧般的热,破碎的画面突然涌进脑海:1958 年的暴雨夜,周明远举着油灯站在文枢殿,七个学生跪在蒲团上,校服被雨水浸透,冷得发抖;陈砚秋作为他最得意的学生,哭着把匕首递过去:“老师,只要能让明远的升学率超过一中……”;1972 年,她的尸体被发现在锅炉房,手里攥着半张写满 “服从” 的作文纸;再后来,每届大考前夜,总有学生在空教室 “自愿” 留下,魂魄被吸进试卷,成了新的容器。

“所以你觉得,用学生的命换升学率,是在守护规则?” 沈夜松开手,掌心的火焰已被残响吞得干干净净,只留下焦灼的幻痛。他扯住试卷边缘,指节因用力泛白,“可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 —— 就像你当年,不也打破了‘学生不能质疑老师’的规则,主动递了匕首?”

陈砚秋的旗袍开始碎裂,露出下面青灰色的皮肤,发出细微的剥落声。她扑过来要抢试卷,却被倒卷的火光逼得踉跄:“你不明白!没有规则,孩子们会抄作业、逃晚自习、甚至……”

“甚至变成有血有肉的人?” 沈夜打断她,指尖一用力,试卷在火中碎成金箔般的光片,飘散时发出沙沙细响。

空间开始崩塌。穹顶的青铜灯一盏接一盏坠落,砸在石桌上发出闷响,火星四溅。火焰里的学生突然清晰起来,戴圆框眼镜的男生哭着喊:“我妹妹还在医院等我凑手术费!” 许安然的室友拼命朝他挥手:“沈先生,我包里有张纸条,在 ——”

“砰!”

沈夜被一股巨力甩出木门,脊背重重撞上锅炉房的煤堆,喉头一甜,血腥味漫开。他喘息着撑起身体,突然察觉异样 —— 校服下摆全湿了,水顺着裤脚滴在煤渣上,晕开深色痕迹。更诡异的是,空气中飘着浓重的消毒水味,像刚从医院走廊走出来 —— 他曾在那里守了三天,看着李昭躺在监护仪旁,呼吸微弱。

“咳……” 他摸出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瞳孔骤缩 —— 时间显示 “凌晨三点十七分”,和他离开剧本杀店时一模一样。而顶端通知栏里,静静躺着一条未读短信:

这里是市立医院急诊室,您有一位紧急联系人登记为 “沈夜” 的患者,于 03:17 被送医,目前情况危急,请尽快 ——

短信还没读完,后颈突然传来刺骨的凉。这次不是残响预警,是真真切切的、浸了冷水的发丝 —— 正贴着他的后颈缓缓下滑,每一寸都带着冰意,随后有冰冷的水珠,一滴,又一滴,顺着衣领渗进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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