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飞几乎是被我们半架半扶地拖进餐馆的。
跟林晓燕那场撕心裂肺的对质,像是把他全身的骨头都抽走了,整个人软得像一摊烂泥,连站直的力气都没有,全靠我和臭军一左一右撑着。
他把那只录音笔递过来时,手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但这不再是以前那种见到林晓燕就腿软的窝囊颤抖,而是混杂着激动与释然的紧绷颤抖,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仿佛要把这个小玩意儿捏碎在自己掌心里。
这笔是刚子精心改装的“小熊充电宝”,黑色的外壳上沾满了阿飞手心的冷汗,摸起来黏糊糊的。
我的指尖无意间蹭过那个手工贴上去的小熊图案边缘,触感毛糙——刚子的手工活向来不太精细,贴纸没对齐,留下了一点小瑕疵,反倒成了独一无二的标记。
“都……都在里面了,从她进门到离开,一秒都没断过。”
阿飞的嗓子哑得像吞了一把粗砂纸,眼睛死死盯着我手里的录音笔,仿佛一眨眼它就会消失不见。
我没多说什么,转身把笔递给了刚子。这种摆弄电子设备的精细活儿,他是当之无愧的行家。
刚子把录音笔插进他带来的手提电脑USb接口,“叮”的一声轻响,系统弹出了识别提示。当他双击打开那个唯一的音频文件时,林晓燕尖利刺耳的声音立刻从音箱里炸了出来。
那声音尖锐得让人头皮发麻,裹挟着破罐破摔的嚣张气焰,像指甲狠狠刮过玻璃,听得人太阳穴突突直跳:
“是!我就是跟张伟好上了!他有钱、会疼人,比你强一百倍!你看看你自己,开店赔得精光,连房租都凑不齐,我跟着你喝西北风吗?这破小区,下雨天厨房漏水,墙上都长霉了,我受够了!”
“钱是我转的,全都转到我妈卡上了——那是我应得的!跟你过了这么些年,洗衣做饭伺候你,连件五百块的衣服都舍不得买,拿你点钱怎么了?我不为自己打算,难道等着跟你一起要饭?”
“离婚?我早想离了!要不是为了把钱挪干净,去年冬天就跟你掰了!离了婚我就跟张伟去市里,他给我买了一套一百二十平的学区房,比你这破地方强十倍!我再也不用天天看着你这副窝囊样!”
每一句话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每个人的心里。
刚子攥着鼠标的手越收越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这不是我们凭空捏造的,是林晓燕亲手递过来的刀,连刀柄都被她磨得锃亮。
阿飞瘫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脑袋垂得快要埋进胸口,肩膀却在剧烈地抖动。
这不是哭泣,是压抑不住的愤怒,他手里死死攥着手机,指关节都泛出了青白色。
“备份,必须多备几份,绝对不能出任何岔子。”
我果断关掉了音频,刚子立刻从工具包里摸出一个印着“金士顿”logo的U盘,“16G的,先存一份。马上上传云盘,再刻一张光盘——物理备份最保险。”
那台二手刻录机是他从旧货市场淘来的,运转时发出“滋滋”的噪音,像台快要散架的老电风扇。
第一次刻录到一半就失败了,弹出的光盘还带着余温。刚子不慌不忙地翻出一张新的:
“上次刻系统盘剩下的,这次准成。”
刻录成功后,他把光盘小心翼翼地放进透明塑料盒,贴上一张便签纸,上面用方正的字迹写着“林晓燕录音-20xx.xx.xx”,跟他修电脑时做的笔记一模一样。
“原件放我那儿最安全,我家有个小保险柜,比放在这里稳妥。”
他把录音笔塞进那个帆布工具包,包角已经磨破了,上面绣着个歪歪扭扭的小机器人——
是他女儿去年送给他的生日礼物,针脚虽然粗糙,却透着孩子纯真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