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是不存在的。
林晚睁着眼，看着天花板从漆黑变成鱼肚白，那段沙哑的录音就像复读机一样在她脑子里无限循环。恐惧像墨汁滴入清水，无声无息，却将她整个意识都染得灰暗。她不敢去想那句“游戏才刚刚开始”意味着什么，那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让她浑身的汗毛都立着。
上午十点，平静被打破。
网络上，一些零星的、看似不经意的帖子开始在几个八卦论坛的角落里冒头。
“弱弱问一句，有没有人觉得林晚的资源好得有点诡异？一个小小的主播，怎么就能让秦影后和顾总为她撕起来？”
“楼上+1，听说她家境很普通啊，难道是传说中的天选之女？还是背后有我们不知道的‘故事’？”
“不是吧不是吧，不会真有人信什么团宠剧本吧？我听圈内人说，盛世集团追加投资的合同里，点名要捧某个L姓艺人，这里面的水可深了。”
这些帖子不带任何脏字，却字字诛心。它们不指名道姓地攻击，而是用一种“理性探讨”的口吻，巧妙地将林晚的努力和好运，全部归结于“背景不纯”和“不正当交易”。每一句话，都精准地踩在林晚最自卑、最敏感的神经上。
这比上次那些铺天盖地的黑料更可怕。那次是明晃晃的刀子，这次是裹着糖衣的砒霜。
【AwSL超话】的粉丝们最先察觉到了不对劲。
【L】：姐妹们，你们有没有看到xx论坛的那些帖子？阴阳怪气的，看着好恶心！什么叫“水深”？我们晚崽全靠自己社死换来的热度好吗！
【L】：我去了，那些号全是刚注册的小号，一击脱离，评论区还一堆水军在带节奏，说得跟真的一样！太恶心了！这是有组织的黑吧！
【L】：草！他们就是嫉妒！看我们晚崽火了，看顾总和瑶瑶她们都宠着晚崽，眼红病犯了！姐妹们，反黑组干活了！举报链接刷起来！
粉丝们在奋力反击，但那些言论就像下水道里的蟑螂，打死一只，又冒出来十只。
林晚看着手机屏幕，手指冰凉。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衣服扔在广场上，那些充满恶意的揣测，比摄像机镜头更让她无所遁形。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点点自信，在这些流言蜚语面前，又开始摇摇欲坠。
就在这时，周曼的电话打了进来，背景音嘈杂，但她咆哮的声音依然清晰可闻：“林晚！你他妈看到网上的那些狗屁了吗？别看！一个字都别信！我现在就去公司开会，你给我在家待着，哪儿也别去，听见没！”
电话被匆匆挂断，只留下忙音。
林晚放下手机，将自己缩进沙发里，抱紧了膝盖。她不怕被人骂，她怕的是，自己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是个一无是处的、只靠别人才能发光的废物。
……
同一时间，盛世集团顶层，总裁办公室。
气压低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顾总，查到了。”陈曦将一份文件放在顾清寒面前，她的声音比平时更冷硬，“这些舆论攻击的Ip地址，通过三重代理服务器，最终指向了几个海外账户。我们的人通过技术手段追踪资金流，发现这些账户与‘星光资本’有间接关联。”
顾清寒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翻开文件，目光扫过那些错综复杂的数据流向图。
星光资本。
那帮在三年前的商业狙击战中差点把盛世拖下水的鬣狗。
他们又回来了。
而且这一次，他们选择的突破口，是林晚。
“很好。”顾清寒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她抬起头，那双丹凤眼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片冰封千里般的冷静。她拿起桌上那支已经有了裂痕的钢笔，指尖轻轻摩挲着那道冰凉的痕迹。
“通知法务部、公关部，十分钟后，大会议室开会。”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还有，接通周渺的专线，告诉她，我需要她帮我挖点东西。”
陈曦心头一凛，立刻应道：“是。”
十分钟后，盛世集团的“战争指挥室”里，气氛肃杀。
顾清寒站在巨大的电子屏幕前，屏幕上滚动着实时更新的舆情数据。
“法务部，”她声音冰冷，“针对目前网络上影响最恶劣的二十个源头账号，立刻发出律师函，以诽谤罪提起诉讼。我要让他们知道，网络不是法外之地。”
“公关部，放弃所有澄清稿。现在澄清，只会被他们解读为心虚。”她顿了顿，眼神锐利如刀，“两个小时后，以盛世集团官方名义，向‘天风财经’独家披露星光资本去年在欧洲市场操纵股价、导致三家小公司破产的全部证据链。我要他们后院起火，自顾不暇。”
会议室里的人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已经不是公关反击了，这是直接掀桌子，拿大炮轰蚊子！
顾清寒没有理会众人的震惊，她转过身，看着陈曦：“‘帝都周刊’那边，今晚是不是要发一篇关于我的专访？”
“是的，顾总。标题是《新生代企业家的商业版图》。”
“让他们换掉。”顾清寒拿起手机，拨通了周刊主编的电话，声音不容置喙，“标题改成《商业竞争的底线与正义》，稿子我会在一个小时内发给你。如果你们想拿到明年盛世集团全部的广告投放，就按我说的做。”
挂掉电话，她看向窗外，眼神深邃。
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动林晚，比动盛世集团的根基，后果还要严重。
下午四点，一场高端商业论坛。
顾清寒作为特邀嘉宾出席。在最后的记者提问环节，一个来自“天风财经”的记者，像是被安排好了一样，得到了提问机会。
“顾总您好，我们注意到，今天上午贵集团向我们独家披露了关于星光资本的一些惊人内幕。同时，网络上也有一些关于盛家和您个人的不实传闻。请问，这两者之间是否有关联？您如何看待这种利用舆论进行恶意竞争的行为？”
全场的镜头瞬间对准了顾清寒。
顾清寒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盛世集团从不畏惧任何光明正大的商业竞争。”她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会场，清晰而有力，“但对于某些喜欢躲在阴沟里，用下三滥的手段，试图伤害我们在乎的人的组织……我的回应只有一句。”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所有的镜头，掷地有声。
“我们会找到你，然后，碾碎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网络世界彻底爆炸。
【卧槽！！！！顾总刚才那句话帅炸了！什么叫‘我们在乎的人’？这是在公开护妻啊！】
【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直播！这他妈才是霸道总裁！小说都不敢这么写！#顾总护妻#这个话题给我刷上第一！】
【天风财经已经把星光资本的黑料全爆出来了！股价暴跌！哈哈哈哈，让你惹我们顾总的人！踢到钢板了吧！】
短短几个小时，舆论风向彻底逆转。所有关于林晚的负面言论被淹没在对顾清寒“霸气护妻”和对星光资本“卑劣手段”的声讨中。危机，被顾清寒用最强硬、最蛮横的方式，直接转化成了她向全世界宣告主权的舞台。
晚上九点，林晚的公寓。
她看着手机上铺天盖地的消息，看着那个在聚光灯下说出“碾碎你”的顾清寒，整个人都处于一种不真实的恍惚中。
门铃响了。
林晚打开门，看到了站在门外的顾清寒。
她换下了一身战袍，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头发微微有些凌乱，脸上带着一种鏖战过后的疲惫。右眼角下那颗极淡的泪痣，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冲淡了她周身的锋利。
“都解决了。”顾清寒看着林晚，声音有些沙哑，但很稳。
林晚看着她，看着她眉宇间无法掩饰的倦意，心中那股被恐惧和不安占据了一整天的情绪，突然找到了一个出口。那不是感动，不是感激，而是一种更复杂、更柔软的情绪。
是心疼。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在那只刚刚搅动了整个商界风云的手上，轻轻地覆了上去。
顾清寒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林晚想缩回手，却被对方反手用力握住。
顾清寒的手心很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她没有说话，只是收紧了力道，用指腹在林晚的手背上，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摩挲着。
那动作里没有丝毫情欲，却带着一种比任何誓言都更让人心安的力量。
仿佛在说，别怕，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