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灵泉的水汽漫过石阶时，雪瑶总觉得鞋尖沾着点熟悉的凉意。她停下脚步，弯腰拂去裙角的草屑，指尖触到块凸起的青苔——这石阶该有上百年了，每一级都被磨得圆润，边缘却仍倔强地立着，像不肯低头的老者。
“歇会儿吧。”苏逸从乾坤袋里摸出块帕子，递过来时，指腹擦过她的手背，带着火灵的微烫，“你脚踝的伤还没好透，别硬撑。”
雪瑶接过帕子，上面绣着株小小的火焰兰，是上次柳媚闲着没事绣的。她往石阶上坐下，青石的凉意透过裙摆渗进来，倒让发烫的脸颊舒服了些。“刚才在骨窟里，你火灵用得太急了，袖口都燎了个洞。”她伸手去扯他的袖子，果然见块焦黑的痕迹，“回去得让柳媚给你补补。”
苏逸嘿嘿笑了声，往她身边凑了凑，火灵在指尖凝成朵小花：“没事，烧了正好，我早想换件新的了。”他忽然压低声音，“你觉不觉得，那祭司说的‘墨无常的小传人’，有点怪？他好像早就知道你会来。”
雪瑶点头，指尖在石阶的青苔上画着圈。墨无常的影像在脑海里闪了闪——总是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灰袍，笑起来眼角的皱纹像水纹。他教她控冰时，总说：“冰不是冷的，是醒的，你得让它听见风的声音。”那时她不懂，直到刚才在骨窟里，冰灵顺着镇魂钟的纹路游走，她好像真的听见了，钟体在说“谢谢”。
“前面好像有座茶寮。”吴不凡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他正站在几级台阶上，银线在指尖绕了圈，“我去买壶茶，你们慢慢走。”
柳媚抱着木灵蜥，跟在后面喊：“帮我要碗酸梅汤！要冰的！”
雪瑶望着他们的背影，忽然看见吴不凡的银线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蓝，像极了墨无常当年用的灵线。她想起出发前，吴不凡塞给她个锦囊，说：“墨前辈托我给你的，说等过了骨窟再看。”
此刻掏出来，锦囊是用冰蚕丝织的，摸起来凉丝丝的。打开一看，里面是片干枯的柳叶，叶面上用银粉画着个小小的“瑶”字。雪瑶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墨无常时，他正在河边摘柳叶，说要给她编个哨子。
“看什么呢？”苏逸凑过来，火灵不小心燎到了柳叶，吓得他赶紧收了手，“是墨前辈给的东西？”
雪瑶把柳叶小心放回锦囊：“嗯。他总说，柳叶哨吹起来像风的声音，能驱散小妖怪。”她笑了笑，“以前我总不信，现在倒觉得，真有妖怪来，听到这声音说不定会怕呢。”
苏逸挠挠头：“那回头让柳媚编个哨子给你？她手巧。”
正说着，吴不凡提着个食盒下来了，柳媚跟在后面，手里拿着串糖葫芦，吃得满嘴通红。“快尝尝这茶，”吴不凡打开食盒，里面紫砂壶还冒着热气，“老板说叫‘忘忧’，泡的是山巅的野茶。”
雪瑶倒了杯，茶汤碧清，飘着片完整的茶叶，像只停在水里的蝶。她抿了口，清苦里带着回甘，刚才在骨窟里的压抑好像真的淡了些。
“对了，”吴不凡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张纸，“刚才老板说，山后有个泉眼，水是甜的，好多修士都去接来炼丹。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柳媚立刻点头：“要去要去！我听说用甜泉水泡茶，能引出茶魂呢！”
雪瑶看向苏逸，他眼里的火灵亮了亮：“去看看吧，正好让你脚踝的伤泡泡泉水，说不定好得快。”
起身时，雪瑶扶着石阶的手顿了顿——刚才画圈的地方，青苔竟顺着纹路长出朵小小的冰花，在阳光下闪着光，像墨无常当年教她画的第一个冰符。她忽然觉得，这位总爱躲在树后偷偷看她练剑的前辈，好像从未离开过。
石阶蜿蜒向上，风吹过树梢，真的像有人在吹柳叶哨，清清脆脆的，带着点调皮的调子。雪瑶摸了摸胸口的锦囊，脚步轻快了许多。苏逸在旁边絮絮叨叨说着什么，火灵的暖意裹着茶香漫过来，她忽然觉得，这趟路，走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