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鸡鸣三遍,温家小院已是灯火通明。
厨房里蒸汽氤氲,柳氏正将刚出笼的肉包子仔细包进油纸,赵氏忙着将酱肉切成厚片。
堂屋内,奶奶周氏最后一次清点着行囊,把三个装满姜糖的荷包塞进包袱最里层:“考场里阴冷,含着姜糖能驱寒。”
爷爷温大山吧嗒着旱烟,言简意赅:“都放机灵点,听带队先生的话,考好了是本事,考不好……家里有田有铺子,饿不着!”
话虽朴实,却透着坚实的后盾力量。
奶奶周氏拉着温柏的手,一遍遍叮嘱:“柏哥儿,到了考场莫要慌张,仔细审题,字要写端正……”
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三个用红绳系着的平安符,塞到他们手里,“这是昨儿个我去村头土地庙求的,都贴身戴好,保佑我孙儿顺顺利利。”
温铁柱往马车辕上绑着防滑的草绳,扭头叮嘱:“见到巡考大人要行礼,该吃吃,该睡睡,精神头足才能考得好...”
柳氏和赵氏则是又再一次检查了行囊,嘴里絮叨着:“笔墨带够了吗?备用的衣裳在底层,干粮和水囊都放在顺手的地方,夜里冷,这床厚毯子一定得盖好……”
禾端着刚煎好的药茶从厨房出来,挨个递给兄长:“这几日变天,千万不能着凉。”
又取出三个小布包分别递给兄长:“大哥,二哥,大堂哥,这里面是我准备的一些提神醒脑的薄荷糖,还有几块高能量的肉脯,考试间隙若是饿了、乏了,可以垫一垫。还有三副特制的护腕,武场磨刀,文场磨墨,都用得着。”
温松试着护腕的松紧,咧着嘴笑:“还是小妹想得周到!”
温柏仔细收好护腕,郑重道:“多谢小妹,我们定不负所望。”
温林则拍了拍胸脯:“放心吧,有小妹这段时间的‘特训’,我感觉脑子都清明了不少!”
卯时初刻,马车辘辘启程。
秦猛带着温松骑马在前开道,载着三兄弟的马车紧随其后。
同去的还有村里另外两个应试的学子,由徐秀才亲自带队。
车辕上挂着温禾特制的风灯,在晨雾中晃出暖黄的光晕。
全家人都站在院门外目送,直到马车转过山道再也看不见,周氏还踮脚望着官道方向。
县城考场外,人头攒动。
文考场内, 气氛肃穆。
辰时正刻,衙役唱名、搜检,温柏与温林随着人流步入那扇沉重的大门,找到自己的号舍。
狭小的空间,仅容一人转身,一桌一凳,便是未来几日挥毫泼墨的战场。
第一场考的是帖经与墨义。
温柏深吸一口气,沉稳地铺开试卷,仔细审题。
得益于平日扎实的积累和温禾“营养餐”养出的充沛精力,他下笔从容,字迹工整,引经据典皆在胸壑。
偶有难题,他亦不焦躁,闭目回想徐秀才所授要点,竟也能豁然开朗。
隔壁号舍的温林,起初有些紧张,手心微微出汗。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小妹给的薄荷糖,取出一粒含在口中,清凉之感直冲头顶,心神渐渐安定下来。
他收敛起平日的跳脱,凝神于笔尖,将所学一一倾泻于纸上。
武考场外, 则是另一番景象。
喝彩声、兵器破风声、马蹄声不绝于耳。
温松一身利落的短打,精神抖擞。
第一项考的是弓马娴熟。
只见他翻身上马,控缰疾驰,在马背上稳稳开弓,连发三箭,箭箭皆中靶心,引来一片叫好。
接下来的石墩子测试,他气沉丹田,双臂起力,那百来斤的石墩被他轻松举起,过顶时身形稳如磐石。
最后的刀法演练,他一套基础刀法使得虎虎生风,力道、速度、节奏均拿捏得恰到好处,连一旁监考的武官都微微颔首。
考场内的拼搏,牵动着远方家人的心。
温家小院里,爷爷奶奶时不时向门口张望;酒坊中爹爹娘亲经常愣神;酒铺中二叔二婶在招呼客人时总会向门口看一眼;禾记小馆中,温禾和温枫招呼顾客时总会分神,所以人都带着对三兄弟的牵挂与期待。
这日晚饭后,温禾正与温枫核对酒铺的账目,忽见奶奶从里屋出来,手里拿着那本快被她翻旧了的黄历,指着上面的日子对温禾说:“禾儿,你快帮奶奶看看,我算得对不对?按日子,柏哥儿他们是不是快考完了?该回来了?”
温禾接过黄历,看着奶奶在上面用指甲划出的浅浅印记,心头一软,握住奶奶粗糙的手,柔声道:“奶奶,您算得一点没错,就是这两天,哥哥们就该考完回来了。您别担心,有秦教头和徐先生带着,不会有事的。”
“诶,诶,那就好,那就好。”奶奶连连点头,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像是冬日里暖阳照化的冰霜。
全家人的心,都随着那远赴县城的马车,悬在了半空,只等着它载着结果,轱辘轱辘地归来,无论是喜是忧,家,永远是他们最温暖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