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忙碌中悄然划过,如同碧波河的水,静静流淌,却带走了光阴,留下了坚实的成果。
小厨房里那些装着鱼虾酱的陶罐,在经历了月余的静静等待后,终于被再次打开。
一股浓郁独特的咸鲜气味瞬间涌出,不显腥臭,反而带着发酵后醇厚的香气,引人垂涎。
阿蛮小心地用干净的筷子挑出一点,那酱体呈现出诱人的深褐色,细腻中又带着些许颗粒感。
“夫人,您快尝尝!”阿蛮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一丝紧张。
温禾接过筷子,轻轻蘸了一点送入口中,闭上眼睛细细品味。
那滋味在舌尖化开,咸度适中,鲜味层层递进,带着鱼虾特有的醇厚与香料融合得恰到好处,远比她记忆中尝试过的古法鱼酱更为鲜美。
“成功了!”温禾睁开眼,眼中满是笑意,“阿蛮,你做的这罐虾酱味道也极好,鲜味更足!”
阿蛮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又连忙将晾晒好的几种鱼干、虾干取来。
经过反复试验记录找到的最佳晾晒时长和方法,使得这些海产干货最大限度地保留了原有的风味和营养,同时又便于储存运输。
“鱼虾酱和干货都已试验成功,”温禾看着眼前这些成果,心中踏实,“接下来,便是大规模生产了。”
与此同时,城东碧波河畔,原本荒芜的河岸已经模样大变。
一座结构扎实的厂房拔地而起,虽然不算华丽,但规划得井井有条,清洗区、腌制区、发酵区、晾晒场、仓库一应俱全。
碧波河上游,一个简易却牢固的小码头也已修建完工,几艘雇来的小渔船正停靠在旁,预示着未来原料运输的便捷。
厂房和码头一完工,周文和王岩便立刻着手招工。
招工告示特意贴在了城西的贫民聚集区和沿河的几个贫困渔村,明确写明优先招募家境贫苦、老实肯干者。
招工当日,碧波河畔的空地上早早就排起了长龙。
来的多是面黄肌瘦、衣衫褴褛之人,有眼神浑浊却带着期盼的老农,有皮肤黝黑、手掌粗大的渔夫,也有不少看着就老实巴交的妇人。
他们互相低声交谈着,目光都聚焦在那座新厂房和负责招工的周文、王岩身上,眼神里既有对一份活计的渴望,也有一丝忐忑。
周文坐在一张临时搬来的木桌后,面前放着名册和笔墨。
王岩则带着两名府衙的差役站在一旁维持秩序,他那沉稳的气质和锐利的目光,让现场虽人多却并不混乱。
“下一个。”周文声音平和。
一个看着四十多岁的汉子紧张地走上前,搓着布满老茧的手:“管、管事老爷,俺叫李老栓,是下游李家坳的,家里娃多,地少,听说您这招工,俺有力气,啥活儿都能干!”
周文抬头看他,语气温和:“李大哥,我们这不兴叫老爷。你之前做过什么?可能吃苦?”
“俺、俺种地,打渔也成!吃苦不怕,只要有口饭吃,让娃不饿着就成!”李老栓连忙保证。
周文点点头,在名册上记下他的名字和特长,又问了家中情况,然后道:“好,李老栓,你被录用了,先在清洗组。具体工钱和规矩,上工时会统一告知。下一个!”
接着上前的是一位妇人,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蝇:“俺…俺男人没了,带着个娃,会…会做饭,也能洗洗涮涮…”
周文耐心询问了她的情况,知道她是寡妇,生活艰难,便道:“作坊里正需要负责清洗和晾晒的女工,你若愿意,可以来试试。”
那妇人猛地抬头,眼中瞬间充满了光彩和感激,连连道谢。
王岩在一旁仔细观察着每一个应征者,偶尔会低声对周文提示一句:“此人眼神闪烁,需留意。” 或 “那个汉子臂膀有力,看着是个踏实干活的。”
他们配合默契,一个细致询问登记,一个暗中观察品性,严格按照温禾“贫苦人家,老实肯干”的要求筛选。
一天下来,最终确定了五十名男工,主要负责搬运、清洗、晾晒等力气活;三十名女工,负责精细处理、腌制、记录等;另外还专门招募了二十名熟悉水性的渔民,组成了运输队,负责利用新建的码头,用小船从各渔村运送新鲜海产。
合计正好一百人。
而在另一片曾经被视为不毛之地的盐碱滩上,景象更是焕然一新。
深挖的排水沟纵横交错,如同给土地梳理了脉络;抬高的田面有效地阻隔了底层盐分的上返。
经过反复的雨水冲刷和人工引流,土壤中的盐分含量已显着下降。
这一日,白芷再次带着她那支越发干练的女子农技队来到了地头。
同来的,还有满怀期待与信任的陈伯和众多农户。
“白芷姑娘,按照夫人教的法子,这土我们都反复检查过了,盐分降了不少,你看,是不是可以栽种了?”
陈伯抓着一把略显暗沉的土壤,语气中带着急切与期盼。
白芷接过土,熟练地用手指捻了捻,又看了看同伴记录的土壤数据,脸上露出肯定的笑容:“陈伯,时机正好。夫人说过,田菁耐盐耐瘠,能进一步改善地力;碱蓬更是先锋作物,能在这样的地里扎根生长。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随着她一声令下,女子农技队的成员们和农户们一起行动起来。
大家分工合作,有的按照划好的线开挖小穴,有的分发翠绿的田菁苗和碱蓬苗,有的细心栽种、覆土。
白芷穿梭其间,不时检查栽种的深度和间距,耐心指导。
“大家记住,栽种后要适量浇水,促进缓苗。后续还要注意观察记录它们的生长情况,特别是不同地块的差异。”
白芷清亮的声音在田野间回荡,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阳光下,这片曾经荒芜的土地上,点点新绿被辛勤的双手栽下,孕育着无限的生机与希望。
农户们看着这些在以往绝不可能在此存活的苗子被种下,眼中不再是怀疑,而是充满了干劲。
他们知道,带领他们做这一切的,是那位心系百姓、有着点石成金般本事的知府夫人。
一切都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碧波河畔的作坊里,一百名新招的工人即将开始忙碌,让鱼虾酱独特的醇香飘散出来;盐碱地上,新栽的绿苗正努力汲取养分,准备茁壮成长。
温禾站在知府后衙的院中,听着周文汇报招工的顺利以及最终确定的人数,看着王岩绘制的作坊与码头布局图,再想到白芷带回来的盐碱地栽种顺利的消息,她的唇角微微扬起。
“临江三宝”的宏图,根基已然初步奠定。
接下来,便是让这根基,生长出足以福泽一方的参天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