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迪没再说什么,把微凉的桃木剑换了个顺手的位置,左手扣着三枚磨得发亮的五帝钱,钱上都蹭着新鲜的公鸡血,还带着点腥气。
他没刻意去感受,但院子里的气氛太邪性了,那股子若有若无的阴冷,像小蛇一样往骨头缝里钻。
咕嘟…咕噜噜…
一阵黏腻腻、像是地底下有什么东西在腐烂、冒气泡的怪声,冷不丁从前院西南角那口塌了半边的老枯井里传了出来。
声音不大,却像冰溜子划过玻璃,又冷又刺耳,扎得人头皮一麻。
“西南角!枯井!”
孟迪嗓子有点发干,声音猛地拔高了一截,像是被那声音刺了一下。
几道强光手电的光柱“唰”地一下,像刀子一样劈开黑暗,齐刷刷地钉向那黑洞洞的井口!
光柱下,那枯井口再不是死气沉沉的样子。
一股股浓稠得像化不开的墨汁、里面还搅和着暗红血丝的黑气,正悄无声息地从井壁的石头缝里、地砖的裂口处,像活物般汩汩地往外冒!
它们贴着冰凉的地面,像无数条滑腻腻的黑色蚯蚓,飞快地蜿蜒爬行,所过之处,地面“咔咔”地结起一层薄薄的白霜,一股冻到骨头里的寒气猛地弥漫开来!
“娘的!地底下的脏东西冒头了!开火!压住它!别让它们抱成团!”
孟迪吼了一声,声音都劈了叉。
他左手一甩,三枚沾血的五帝钱带着细微的破空声
“嗤嗤嗤”几声闷响,狠狠钉进三道爬得最快、最粗壮的黑气“触手”中间!
“滋啦——!”
五帝钱像是烧红的铁块烙在了冰上,刺耳的灼烧声响起,被击中的黑气剧烈地翻滚、扭曲,像被烫伤一样猛地缩了回去,接触的地方溃散开一片黑烟。
几乎同时,“砰砰砰!”的枪声炸响!
特制的破邪子弹呼啸着钻进黑气里,发出沉闷的“噗噗”声和“滋滋”的腐蚀声响,像滚烫的刀子切进油脂里,将大片大片的黑气撕裂、打散!
可被打散的黑气根本没消失!
它们像被泼了滚油一样,猛地“沸腾”起来!
无数根比头发丝还细、却快得像影子一样的黑线,如同被激怒的马蜂群,“嗡”地一下铺天盖地射了出来!
它们贴着地皮、绕着墙根、甚至顺着墙缝往上爬,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道残影!
空气里瞬间弥漫开一股浓烈刺鼻的腥臭味,像是烂泥潭里泡了几个月的死鱼!
“小心!地上!墙上!全他妈是!”
小赵惊得声音都变了调,只见几缕黑丝已经悄无声息地攀上了墙头,像几条阴冷的毒蛇,探头探脑地朝下张望!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一声沉稳得如同定海神针的清喝在院门口响起!
两道身影快得像一阵风,“唰”地闪进了前院,正是张道长和秦师傅!
张道长一身洗得发白的藏青道袍,衣角带风。
他一步踏进这污秽之地,眼睛像寒潭里的深水,瞬间就把整个战场扫了个通透。
他没急着出手,左手掐了个古怪的手诀,右手已经从袖子里摸出一枚铜锈斑斑、刻满了蝌蚪文的古朴三清铃,手腕轻轻一抖!
“叮铃铃——嗡!”
一声清脆又带着奇异金属震颤的铃音骤然荡开!
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凛冽正气,像无形的波浪瞬间扫过整个院子!
声波所到之处,那些疾射而来的黑气细丝和墙上探头探脑的黑线,像是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铜墙铁壁,猛地一顿,速度骤减,发出一片“嘶嘶嘶”的、充满痛苦的尖啸,在半空中痛苦地扭曲翻滚!
“哼,几股地底淤积的浊气,也敢出来现眼!”
秦师傅紧跟着冷哼了一声,身影快得像鬼魅,已经冲到了靠近枯井的位置。
他眼神扫过战场,腰间挂着的那个黄铜罗盘,这会儿指针正像抽风一样疯狂旋转。
秦师傅看都没细看,右手闪电般从背后一个油布包里抽出三根通体乌黑、沉甸甸、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雷纹的枣木钉!
“震位!坤位!坎位!给老子定死!”
秦师傅一声暴喝,手臂一扬,手腕猛地一抖,灌注的法力让空气都发出细微的嗡鸣!
“咚!咚!咚!…”
三声如同重锤砸进朽木的闷响!那三根沉甸甸的雷纹枣木钉,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像长了眼睛一样,精准无比地深深扎进了枯井周围、罗盘指针刚才疯狂跳动的三个点正是那黑气像泉眼一样咕嘟咕嘟往外冒的最凶的地方!
“嗷——!!!”
一声仿佛从十八层地狱最深处挤出来的、充满痛苦和怨毒的惨嚎,猛地从枯井底炸响!
声音闷得让人心头发慌!
井口汹涌喷出的黑气像是瞬间被人掐住了脖子,猛地一滞,变得稀薄、紊乱,连带着那些满地乱爬的黑气“蚯蚓”都剧烈地抽搐起来!
前院里那股逼人的阴寒,似乎都跟着减弱了一丝。
“好!”
张道长眼中精光一闪,动作快得让人眼花!他左手并指如剑,指尖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毫光,在右手托着的三清铃身上飞快地一抹,口中低沉的咒语如同流水般涌出:“三清敕令,破秽清光!疾!” 那古朴的铜铃瞬间亮起一层温润却不失威严的淡淡白光!紧接着,他手腕猛地一沉,用力一振!
叮铃铃——嗡!轰!
这次的铃音不再是清越的震颤,而是化作一道肉眼可见的、凝练如实质的乳白色声波气浪!像一柄无形的巨锤,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轰然撞向那些被秦师傅钉住“泉眼”后已经变得涣散、抽搐的黑气主体!
噗!噗噗噗!
大片大片翻涌的黑气被这声浪巨锤砸中,如同沸水泼进了雪堆,发出刺耳的消融声,瞬间溃散成缕缕黑烟,消失无踪!枯井口附近喷涌的黑气像是被彻底打断,猛地缩了回去,只剩下井口还残留着丝丝缕缕的污秽气息!
“呼……”老王下意识地吐了口气,紧绷的肩头微微放松了一丝。
可这口气还没吐匀——
主屋门廊那片原本只是沉寂的、深不见底的黑暗,毫无征兆地剧烈翻滚起来!
像一锅烧开了的、浓稠的墨汁!
一股远比刚才枯井黑气更加深沉、更加粘腻、仿佛沉淀了数百年怨毒和死寂的漆黑雾霭,带着一种让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冰冷恶意,猛地从门廊深处汹涌澎湃地喷涌而出!
它没有形态,像一张不断膨胀的、污秽的巨大幕布,瞬间遮蔽了前院的上空!
光线骤然黯淡下来,连队员们手中最强的光柱都被死死压住,只能勉强照亮身前几步之地!
“糟了!”
秦师傅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极其难看,他腰间的罗盘指针此刻像疯了一样,死死地钉向主屋方向,整个罗盘都在剧烈颤抖,发出濒临解体的、刺耳的“哒哒哒”尖啸!
张道长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平静瞬间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