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黄连忙摆手,急得额头冒汗:没有没有!阿玄大人的鱼干都是挑最好的买,我哪敢克扣啊!我就是......就是晚上多接些私活,帮人写写符咒,扎扎纸人、房子,挣点外快。
周晓雯默默地从背包里取出一个泛黄的木盒子,轻轻放在石桌上。
那盒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边角都已经磨得发亮。
这是?老黄疑惑地看着盒子。
周晓雯还是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打开了盒盖。
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厚厚一叠汇款单存根,每一张都已经泛黄,但保存得相当完好。
最上面一张的日期,赫然是三十年前的某一天。
老黄颤抖着手拿起一张存根,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眼眶顿时红了:这些......这些她都留着?
晨芜探头看了一眼,了一声:老黄啊老黄,你说你图什么?人家第二年就改嫁了,你还月月给人家寄钱?
她凑近老黄,压低声音:你该不会是被下降头了吧?要不要我给你检查检查?
阿玄也凑过来看,尾巴不解地摇晃着:喵?老黄你是不是傻?人家都不要你了,你还上赶着送钱?
老黄苦笑着把存根小心翼翼地放回盒子里:我知道她改嫁了。可是......建国毕竟是我的儿子,我想着,就算不能陪在他身边,至少......至少不能让他吃苦。
周晓雯终于开口了,声音轻得像是一片羽毛:爸爸一直把这些存根当宝贝。他说,虽然您不在身边,但他知道,您从来没有忘记过他。
老黄看着盒子里厚厚的存根,突然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踉跄着扶住石桌:我想把铺子买回来,可那个新房东坐地起价,要三倍的价钱。我攒了这么多年,还是差得远......
晨芜突然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阳光在她身上镀了一层金边:就为这个发愁?这铺子本来就不值几个钱。你能守到现在,我已经很欣慰了。
她表面上笑得云淡风轻,心里却在疯狂呐喊:
呜呜呜!!
我的铺子啊!
那个杀千刀的房东知不知道现在房价涨成什么样了?!
当年我买这铺子才花了几个铜板,现在倒好,累死累活接单子,攒的钱连个首付都不够!
为了攒钱买回铺子,我连阿玄的小鱼干都要省着买了!
阿玄疑惑地歪头看她:喵?小姐你怎么笑得这么奇怪?嘴角在抽搐哎。
晨芜赶紧揉了揉脸:没事没事,我就是......太感动了。
感动个屁!
我
这是肉疼!
心在滴血啊!
等我把铺子买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涨价!所有纸扎涨价三倍!不,五倍!
阿玄甩着尾巴,跳回晨芜脚边:喵!就是!老黄你别难过了,至少你现在还有我们,还有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孙女!不过......
它突然想到什么,转头盯着周晓雯,你奶奶都改嫁了,你还来找老黄做什么?
周晓雯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嘴唇张了张,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她的手指下意识地摸了摸别在衣领下的一个小物件,那动作快得几乎让人察觉不到。
晨芜眯着眼睛打量着周晓雯,突然咧嘴一笑:
说起来,晓雯啊......
她慢悠悠地走到周晓雯身边,你大老远跑来,不会就是为了给你爷爷看这些存根吧?
她的目光落在周晓雯微微颤抖的手指上,笑容更深了:
是不是还有什么......特别的事要告诉我们?
周晓雯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院子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吹过梧桐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车流声。
老黄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关切地看着孙女:晓雯,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周晓雯深吸一口气,终于抬起头,眼中带着深深的恐惧:爷爷...晨芜小姐...我这次来,确实是有事想请您帮忙。
什么事?晨芜挑眉。
是奶奶...奶奶她走得不平静。
周晓雯的声音开始发抖,
停灵三天,按照规矩,昨天该是出殡的日子。可是...
可是什么?阿玄竖起耳朵。
棺材...棺材抬不起来。
周晓雯的声音几乎变成了耳语
八个壮汉,用尽了力气,那棺材就像是被什么东西从下面死死拽住了一样,纹丝不动。
老黄闻言脸色一变
“慈棺落地为不舍,凶棺落地为不甘”。棺材还没抬起来就如此沉重,绝非寻常。
晨芜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瓜子,眼神变得专注:棺材抬不起来?继续说,守灵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
周晓雯的瞳孔因回忆而微微放大,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鼓起莫大的勇气,才敢重新触碰那段记忆。
“第一天晚上,是我和堂哥还有堂姐守夜…”
灵堂设在老家那间最大的正屋里。
周秀英的遗体安静地躺在厚重的柏木棺材里,棺盖依照习俗虚掩着,露出她经过精心装扮却仍透着青灰色的遗容。
一盏长明灯在棺头摇曳,豆大的火苗本该带来一丝暖意,却反而将整个空间映照得更加幽深诡异。
墙上挂着秀英的遗照,照片里的她眼神锐利,嘴角紧抿,与此刻棺中冰冷的躯壳形成骇人的对比。
灵堂里,气氛虽然沉重,但并无太多恐惧。奶奶刚去世,周晓雯、周磊和小芳三人跪在蒲团上,更多的是伤心和疲惫。
周磊揉了揉发酸的膝盖,低声说:“奶奶走得挺安详,咱们守好这第一夜,也算尽孝了。”
小芳点点头,小声回应:“是啊,奶奶最疼我们了,就是这地板跪得腿麻。”
周晓雯望着奶奶的遗照,轻声道:“奶奶一辈子要强,没想到走得这么突然。”
前半夜在平静中度过,三人偶尔聊着奶奶生前的点点滴滴,气氛虽然悲伤,但很平和。
周磊看了眼手机:“都十一点多了,再坚持坚持就天亮了。”
周晓雯靠在椅子上,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寒意惊醒。
那不是普通的夜凉,而是一种阴冷潮湿的气息,无声无息地渗透进来,让她胳膊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睁开眼,发现灵堂里的温度不知何时降了许多,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腥气,像是河底翻涌上来的淤泥,又混合着某种野兽巢穴特有的骚味。
棺材前的那盏长明灯,它的火苗开始不火舌时而拉得细长,颜色发青,时而又缩成一个小小的、近乎蓝色的光点,将周秀英的遗照映得忽明忽暗。
照片上那双眼睛,在变幻的光线下,仿佛拥有了生命,正冷冷地注视着灵堂中的一切。
“哥…”
周晓雯声音发颤,推醒了身旁也在打盹的堂哥周磊。
周磊迷迷糊糊地醒来,待看清那跳跃不休、颜色诡异的火苗时,瞬间睡意全无,冷汗浸透了后背。
“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压低声音,喉结紧张地上下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