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欢迎来到难民营
“还有多远？”佘凌探着身子，问前方驾驶车辆的警员。
“三分钟路程。看到前面那一片铁丝网吗？就在那里。”
何剑玉皱眉:“铁丝网？这是居住点，还是监狱？”
二十出头的男子飞快一回头:“虽然一直在倡导人性化管理，但难民营毕竟是难民营。自从核子战争，许多人逃来这边，本地治安压力很大。”
旁边一个抱着步枪警戒的女子微微一笑:“台北的营地，虽然有铁丝网，但靠近市区，我以为难民署将你们安排在这里，比较有利一些，澎湖县的安置点半开放，但那里条件艰苦。”
另一个男警眼风扫着巴士车里的人:“女人、孩子和老人，尤其是不携带武装，才会优先安排到这里，比起澎湖和台南，物资毕竟充裕一些。”
几分钟之后，巴士缓缓停下来，车里的人肩扛手提行李，一个个下了车。
佘凌背着背包，臂弯里挂着行李袋，走下踏板，刚一探头，门前戴臂章的男人说了一声:“二十四。”
佘凌看一眼他的臂章，“执勤”。
竹丹搀扶龙柏真下到地面。
“二十六，二十七。”
男警员跳下来:“全部在这里，一共二十七人，请核对名单。”
男人点头:“辛苦了，马上办理交接手续，先到这边喝一杯茶吧。”
蓝色的铁皮房里，一名女办事员埋着头，一个个记录:“姓名，年龄……”
四十分钟之后，佘凌拖着行李箱，跟在蒋缇后面，走向营地大门，回头望见那一辆巴士“嗖”地开走了。
头再转过来，大门前荷枪实弹的看守，铁丝网内密密麻麻的人脸，直勾勾望向窗外，这新来的住客。
围网前方，一个洪亮的女声叫着:“开水烫大陆妹！一百元一粒！”
铁丝网的孔眼里，有人递出捏紧成一团的钞票:“要一棵，多加姜蓉。”
佘凌盯着那边，筷子挑起一颗绿油油的蔬菜，从菱形孔中递了进去，里面的人用碗接住，外面叫卖的妇人又舀了一勺调料浇上。
“香烟！烤肠！牛轧糖！”
“嘿，新来的，有什么东西要换？金银首饰、手表，我们都收的。”
七八个小贩围了上来。
执勤安全员挥着手:“她们要先熟悉营区，你们赚钱，一分钟都等不得吗？”
一个男人脖子上吊一个篮子，篮子里十几支牙膏牙刷，咧嘴笑道:“经济不景气，谁不是想尽办法养家糊口？”
进入铁丝网内，安全员手中的警棍“啪啪”敲打一块大铁牌:“规章要记牢。你们能够来这里，很难得的，机会宝贵，要好好珍惜。”
旁边有人念着:“每天早上六点，听到广播，在管理处排队领取当日口粮……”
佘凌取出阅读器，“咔咔”两下拍照。
这个场景好熟悉，是在什么时候？
四年前进入816基地。
“好了，往这边，你们的住处在F区第三街道，七号和八号帐篷，佘凌、何剑玉你们一起六个人，加上韦世云、水笑，住七号，其余的人住八号。七号帐篷虽然住满，但那里面有老居民，经验丰富，你们多聊聊，会有帮助的。”
行李箱的滑轮在沙地上滚动，碌碌地响。
七号帐篷前，一个六十几岁的男人坐在板凳上，看着走来的一小群人，将一口鲜红的东西吐在地面:“又有人来。”
看着人群越走越近，他逐渐瞪大眼睛:“要住进来吗？”
安全员走在前面，冲他一乐:“有八个人要住你这里。”
老男人沉下脸:“好容易才腾出空间，不过刚轻松两天。”
“不可能一直这样舒服，很快就会安排人进来，你知道的，每天都有人申请避难，外面还有上千人在排队。”
佘凌露出一个笑脸:“多多关照。”
老男人哼了一声，扭过脸去。
佘凌摸了摸鼻子，拖着行李箱走进帐篷。
四面扫视一圈，顶多三十平米，用帘子隔出几个房间，一个三十几岁的女人手捏针线，桌面上摊着几块碎布，冷冷地望着她们。
在她旁边，坐着一个七八岁的女孩。
何剑玉看向右边:“老师，这里空着，是留给我们吗？”
女人一言不发。
佘凌弯下腰，从工装裤口袋里取出一包饼干，递给小女孩:“保质期内，还可以吃的。”
小姑娘看了看女人，女人点点头，她接过饼干，撕开包装，“咔嚓”咬了一大口。
女人面部肌肉稍稍放松:“那里的人走了，所以空出来，你们可以住那间。”
佘凌嘻嘻一笑:“她们去了哪里？台北吗？我听说有人找到亲人，全家搬出去。”
“她们回了海峡那边。”
何剑玉看向塑料帘后方，小小一块地面铺着编织袋:“可能却也不坏。”
女人抬手指向另一边:“这里是洗手间，我们轮流倒马桶，公共厕所出门往东，大约六七十米。除非雨天，否则不允许在室内烧水，倘若发生火灾，没有人会原谅，如果你们能找到木柴的话。”
佘凌望向娄劲飞:“所以我说，一定要带上自热包。”
娄劲飞轻抚一下左上臂:……
所有行李都堆在角落，蒋缇打开一个行李箱:“可以烧午饭。”
不多时，外面老男人走进来:“吃饭，大饼拿出来。啊，什么味道这么香？”
猛吸两下鼻子。
女人放下针线，从架子上取下一个塑料袋，掰开发面饼，放在盘子里，嘴唇向那边一努。
老汉笑一声:“新来的，有钱，还能吃到肉，再过十天半月，就和我们一样，天天只能吃烙饼咸菜。”
一个老妇人的声音从那边传来:“等一下煮好，大家一起喝汤。”
“嘿嘿嘿！不大好吧。”
“刚好可以聊聊天，我们刚来这里，许多事情不知道。”
“那就不客气了。”
半个小时之后，人们团团围坐。
老男人端起小小的碗，鼻子凑近，先深深吸一口气，然后浅浅抿一小口:“好汤，啊，好汤。你们也都是好人，既然住进来，就是一家，这里人叫我祥叔，阿姨，你叫我阿祥就好。”
女人道:“穆清泉，这孩子叫林希，四年前，我们在这边旅游，突然爆发大战，再没能回家乡去，钱很快不能用，贵重物品也兑换掉，就给赶进这监牢来住。”
嚼着薄薄一片肉，祥叔拍着胸脯:“要问这里的事，没人比我们更清楚。一定要尽快找到工作。我们这里住二十个人，现在坐在这里，只有十三个，还有七个人，都出去打工，大战之后，附近山地紧急改成农庄，营地里的年轻人，多数在那里种田，赚得虽然少，总比没有要好，不然连饭都吃不饱，这几天甄别拘留，你们也看到，成年男人每天七两大饼。”
穆清泉:“女人只有半斤。”
旁边一个男人道:“配菜只有咸菜，已经忘了肉是什么味道。”
何剑玉皱眉:“有没有其她工作？我们已经递交履历表。”
祥叔拍着大腿笑:“有的，比如清扫街道，或者做保姆。从前的工程师，每天清理垃圾桶。”
何剑玉与娄劲飞对视一眼，面色都微微一沉。
旁边一个男人道:“如果你们有东西，可以到门口买食物，或者日用品，这里除了每天的口粮，什么都不配发的。”
佘凌皱眉:“真糟糕，我们从前在基地里，毛巾香皂都有配给。”
虽然要节约使用。
祥叔哈哈一笑:“配给？这种地方，不要想了，能买到都算有本事。”
穆清泉皱眉:“倘若有机会，最好去远一点地方交易，台北市区物价低，越是边缘，东西越贵，尤其到了这里，漫天要价，有人一个金戒指换两棵油麦菜，那些家伙，好像吸血的蚂蟥。”
午饭之后，蒋缇收拾餐具。
佘凌解开娄劲飞左臂的纱布，仔细看了几眼:“很好，感染在减退，继续服用两天阿莫西林，现在再量一下体温。”
娄劲飞摇头:“我感觉好一些，刚才摸了，额头不热，应该已经退烧，不用再量。”
“还是测一下比较妥当，要尊重专业人士的意见哦。”
穆清泉隔着帘子问:“凌姐，你是医生？”
“临时护士。”
“什么意思？大战后紧急培训的吗？”
“算是吧。”
穆清泉:难怪语调这样干巴巴。
不过:
“你们还有药？”
刚才没有太听清，好像是阿莫西林。
“一点点。”
蒋缇道:“物资管理真精细，看到我们还有一点药，便让先用自己的药，用完后再向她们领。”
穆清泉重重点了两下头，影子印在布帘上:“她们是这样的，新来的倘若还有食物，在甄别处，连口粮都领不到，半点油水都不漏。”
祥叔冷笑一声:“我们现在吃人家的饭，还能说什么呢？”
穆清泉沉默一下，又问:“那伤是怎样来的？”
娄劲飞道:“我们沿江出海，遇到水上劫匪，他们先开火。”
穆清泉紧皱眉头:“我猜也是这样，你看上去，不是随便和人打架的性格，更何况你们有老有小。”
“凌姨，毛巾烫好了，快热敷手腕。”
穆清泉挑起眉毛:“海上台风，挫伤了手腕吗？”
“是的，很有一点疼。”
娄劲飞看佘凌一眼，狂暴猎人，太可惜了，看到海警船，处长就让大家把武器扔进海水。
自己把证件也一同扔掉。
何剑玉站起身:“我出去走走。”
娄劲飞也站起来:“一起。”
红茶汪汪叫两声，窜到何剑玉脚边。
佘凌往地面一栽:“你们真有精神，我看一下书，就要睡了。”
穆清泉两耳竖起:“什么书？”
“不知道，等我找一下。之前本来在看《富贵撩人》，但现在这篇文，总觉得不太贴合心境。”
穆清泉:？？？你有多少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