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兰出大门的时候,用围巾挡着自己的眼睛。魏家俊使劲揽着金兰,以示安抚。
众人见小两口的神情,以为刚刚在做那啥了,都露出了然的笑意。这让金兰很不好意思。
也许是她想多了,那么多人去前线,她的家俊哪能就那么倒霉呢?
奶奶看到金兰给拎来肉和鱼,抓紧做了几个菜,让爷爷在大榆树下等着,千万别让他们走了,她要请客。
“你们别走哈,你奶奶已经做好饭了,就等着你们去吃了。”
“我们还不饿,你们吃吧。”魏家俊说。
“你们是嫌弃我们老了做饭脏了吧?济你们陪,又能陪我们吃多少顿饭呢?”爷爷满脸哀戚。
金兰想想也是。魏家俊这就上前线了,又能回家几次呢?
“爷爷,我们去吃。”金兰的声音有些哽咽,拉着魏家俊就往回走。
“哎,别先走,给爷爷收完摊再回家。”魏家俊心里也酸酸的。既然爷爷都这样说了,那就陪着他们再吃一顿饭,要是再回来,不知道是几年以后了。
有人道:“你们回家吃你们的,不用收摊,放心,没人拿。”
“就是。看不起谁呢。乡里乡亲的,互相照顾着,不用客气。”
爷爷也就随着他们回了家。
奶奶一看到金兰,脸色立刻灿烂,“金兰,快上屋里坐!”
“奶奶,不用客气。”
吃饭时,魏家俊想给爷爷说,他要去前线的事。爷爷是老革命了,应该能理解他。
但看看一家人无忧无虑的表情,他决定不说了,他不想给爷爷奶奶平添担心了。
他们吃完饭走回家去,魏家俊的神情始终恹恹的,他有无数话想对金兰说,却又不知从哪里说起。
“你说吧,你想让我干什么,我都同意。”金兰骑车把他送到那个山口,坐下来。
金兰想了,如果,他今晚让她上城里和他一起住,她也会舍命陪君子的。
“金兰,我想说的是,你别介意我说的是真是假,我是说如果,我在南疆回不来了,你一定要幸福快乐地活下去,把弟弟妹妹养大,找个好人——嫁了。”
“你都说的什么屁话!”金兰的眼泪又掉下来,“你要是想考验我,我这就跟你进城,今晚咱们就入洞房!”
“金兰,我说的是真的,你也是知道的,1979年自卫反击战中,死伤了多少人,刀枪可是不长眼的。”
金兰使劲捶着魏家俊的胸,“让你还说!让你还说!”
“好好好,我一定会活着回来娶你的。我们约定过,是要在一起过一辈子的,怎么能半路分开呢?你说是不是?”
“这还差不多。”金兰心情好受了些。
“我们还要养一群调皮的孩子,还要给双方老人养老送终。放心,我是不会死的。”
两个人在山口上依依惜别。
“你先走。”魏家俊道。
“我看着你走,我才放心。”金兰固执道。
“好,我先走。”魏家俊在金兰额头落下一吻,骑上自行车,翩然离去。
金兰看见,魏家俊仿佛是一只黑色蝴蝶在山间穿行,不一会儿,便飞入远方的云端里,不见了踪影。
过了正月十五,一切都又是上一年的重复。
赵大用在往地里置粪。兔子粪轻,他趁着星期六星期天往地里推,好让玉兰和铃兰拉车子。
至于金兰,一门心思收药材和地瓜干。
现在,王大壮也加入了金兰的队伍,一边收地瓜干,一边收药材。
经过王大壮一通实地考察,真的发现金兰的收购地瓜干渠道就是她自己跑出来的,和魏家俊无关。
他也想自己进去和酒厂老总谈谈的,但人家连见他都不见。他只好委屈地跟着金兰干,一斤只挣一分钱。唉,能挣一分算一分吧。
他们那边山区多,地瓜是耐干旱作物,每家都种了很多亩。
他一启动收购,就有很多人家几千斤几千斤的卖,生怕卖晚了他不收了。他几乎是每一天都能装一车地瓜干。
金兰自家安的收地瓜干的点,现在收的不算多了,就上魏家俊新房前安了个点儿,把大台秤用胶车子推了来,让爷爷帮忙过秤。
这几个地方,今天天天骑着车跑,然后去酒厂过秤、领钱。
酒厂的朱厂长只要见到金兰来了,都会让她上办公室里去喝茶,聊一会儿。
金兰也听出来了,朱厂长就是想利用她和林县长的关系,在林县长面前给他递递话,好让他往真正的行政部门里调动工作。
在酒厂里当官,太有损当官的形象了。
“朱厂长,我觉得吧,吉人自有天相。你比方我,本来就是一介小农民,现在被任命为村里的副书记,入党也是紧急入党的。这些荣誉,都是我所没想到的。我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我觉得, 您只要在酒厂里干出成绩,一定会算在政绩里面的。那就离您提升不远了。我说的不一定对,朱厂长多谅解哈。”
朱厂长喝一口茶,咂摸一下味道,还真是那个意思。整个县里在企业里的行政厂长、院长有的是,谁先做出成绩了,谁就提升的快。想通了,也就释然了。
“好,我就先做出成绩来!”
在以后的日子里,朱厂长还真勤奋起来了,生产的酒越来越多,销路也越来越远。
“金兰,我们厂分配到一张幸福250摩托车票,没有人敢买,我怕浪费了。我看你天天骑着自行车也怪累的,不如你给买了吧。”
金兰惊愕,还有这好事?她正愁天天骑自行车累呢。特别是演到月经期时,更是难受。
要是有摩托车了,以后出行就会很快,挣钱的速度也会加快的。
“价格很贵吧?”
“除去票,大约一千五百元吧,说贵自然是贵,但对于做生意的人来说,这叫投资。”
“这叫投资?”金兰重复了一遍,“对,这叫——投资。”
金兰很想跟比自己强的人谈话,能学到很多东西。现在,她又学到了投资这个词,在以后纠结着要不要买东西时,她会考量这个东西的长远价值的。
“但是,这个票,我们还需要收一千元。这不是我自己的钱,是全厂的,大家都看着呢。你交了钱后,我们还得去定,得专门去上海摩托车制造厂购买,然后往这里运。总共大约得两千五百元。”
“您放心,我明天就把钱给您。”
第二天,金兰给送王大壮那边发来的地瓜干时,带来了三千元。
既然想通了这是投资了,那就索性投资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