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家俊在金兰的抚摸与关怀下, 心态竟然出奇的稳定。
三天后,魏爱国再回来的时候,一脸黑线。
他不但在大门外被守株待兔的孟美丽泼了大粪,还被她的哥哥和弟弟胖揍一顿,到现在嘴角还有一道红色伤痕。
金兰想问问是咋回事的,但碍于是公爹的私事,就不开口了。
魏家俊也想问的,但问了后会生气,会心情不好,也就憋着不问。
“爸爸,您在这里看着家俊,我得回去一趟了,砖厂等着结工放假,山楂苗在订购中,还有捡的那个孩子不知道怎么样了,一天天的净是事。您哪天回去时,提前给我打电话,我骑着摩托车就能来。要是家俊想出院,我雇个小轿车把他拉回来。”
“好,你回去吧,我请了一个月的假,等家俊出院时,我再回去。也拿来我的针灸包了,我给家俊针灸一下。”
金兰出来的时候,正看到石连长来辞行。
“金兰,你也回去啊?正好,我可以捎你一段路到太平乡。到了我们乡,你再堵个车,就能到你们乡了。”
“好啊,那就和石大哥结伴同行。我也正好去太平乡的王家庄见个老朋友,让他送我回家就好。”
来接石连长的是一个三轮车,里面铺着厚厚的被子。
开车的是一个年轻人,叫石连长叔,很显然是他本家侄子。
年轻人和金兰一起把石连长扶上车。
金兰也坐进去。
车突突开动了,冒出一股黑烟。
“金兰,我家是石家庄,和王家庄邻着,你说的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说出来看看我能认识不?”
“你不一定认识,你去当兵的时候,他可能只有十多岁。”
“那也不一定啊。我们是邻村,都亲戚连着亲戚的,也许我能知道。”
“他叫王大壮,弟兄仨,姊妹俩,他是老三。他娶的媳妇是我的发小,和我一般大,叫赵大嫚。他们现在已经有一儿一女了。”
“哦?这个名字咋这么熟呢?我想想哈——对了,我小姑家的三儿子好像也叫大壮。他小时候体弱多病,才取了这么一个强壮的名字。”
“你还别说,他现在的身材,还真和你有些相像。石大哥,您以后想好干什么了吗?”
“我想好了,去给人家看大门,每个月也有几十块钱的收入,也够我闺女上学的。”
“哦?您还有个闺女啊?”
“是啊,要不是我负伤了,把小的那个孩子葬送了,不然,我也是儿女双全的人了。”
“别急,你们还会再有的。”
“呵呵,”石连长苦笑,“就我这样子,不能再干活了,恐怕都笼络不住媳妇了。”
“您放心,大嫂不会嫌弃您的。”
说话间,他们已经进入太平公社地界。前面就是石家庄了。
“大妹子,上我家里坐坐吧?吃点家常便饭,让我侄子送你回去。”石连长盛情邀请。
“不了石大哥,这里离王家庄不远,我走着去就行。”
“小石头,你送金兰去王家庄。要是找不到熟人,你就负责把她送回家。”
“那就多谢石大哥了,先送您回家。”
“我家就在村东头,走!”
金兰和石头一起扶着石连长下车,向家里走去。
金兰本来不想去的,但一想到临走时魏家俊嘱托她一点事,说要是他们两口子想不开,就让金兰劝劝他们。她就紧随几步进了院子。
金兰打量,三间不起眼的草房子矮趴趴的,小院子倒是拾掇的很干净。
很干净的褒义词,但也代表这家人,人丁少,东西少。
院子里,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正在洗萝卜,小手冻得通红。
女孩见石连长来了,扎煞着湿手扑过来,“爹!你可回来了,我都快想死你了!”
“你娘呢?”
“我弟弟没了,我娘不开心,在屋里躺着呢。”
金兰这才想起魏家俊说的话,真是料事如神呐。
“你一定要给石连长用现身说法,对他做心理建设,不能让他倒下。”
金兰摸摸女孩的头,“这丫头,真俊,长得和我妹妹一样!”
“快叫阿姨,这是你金兰阿姨。”
“阿姨,快上屋里坐。”女孩礼貌地拉着金兰往屋里让。
金兰随石连长走到屋里去,见一个女人正从里间门处往外走。
女人头上围着围巾,穿着棉袄棉裤,一双老头蹲大棉鞋,全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的。
见老石进来了,女人扑上来,抱着他的身体直摇,“丫她爹,你可回来了,你知道我这些日子都是怎么过的吗?”
女人一边哭,一边去摸他的胳膊,“丫她爹,你放心,我的手以后就是你的手,只要有我一口吃的,绝对饿不着你。但是,你可不能再寻短见啊。”
石连长不好意思地道:“你咋知道我要跳楼啊?”
“是疗养院的人打来的电话,他们是通知一声的,也许不想担责吧。”
“爹娘呢?”
“娘受不了孙子死和你受伤的打击,旧病复发了,爹在医院里伺候她的。”
一提起孩子,女人又哭起来,“可怜咱们的儿子啊!”
“好了,别哭了,还有客人在呢。”石连长用肩膀撞一下女人。
女人这才看见,老石身后有个漂亮姑娘,两条黑黝黝的大辫子到腚下,一双水灵灵的大眼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女人眼里顿时起了敌意。男人要是当兵提了干,回来抛妻弃子的人有的是。
甚至有人专门领着新妻子去气老妻子。
“这是战友魏家俊的媳妇赵金兰同志,和我搭车一起回来的。”
女人一听男人介绍,立马放下警惕,热情招呼道:“是金兰妹子啊,快坐,我给你倒茶。”
“嫂子就不要忙乎了,我这就走,上王家庄串个门。以后你们要是没事,就上涑县涑源村去找我们玩儿。”
“好,我一定会去的。石头,送你金兰阿姨上王家庄。”
之前开三轮车的青年是老石的亲侄子,现在看到比自己还小的金兰他得给叫阿姨,孩子脸上瞬间不淡定了。
“是,那个……走吧。”吱唔半天,却始终没把“阿姨”二字叫出口。
金兰坐在三轮车上在想,也许魏家俊考虑的太多了。现在的人,活着就很不容易了,又哪里有时间忧郁着自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