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厚重的金属门并非如同想象般缓缓滑开，而是伴随着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向内裂开一道缝隙。一股冰冷、干燥、带着陈年灰尘和某种精密机械润滑油特有的气味从中涌出。更引人注目的是那股能量——凝练、古老，带着一种非生命的、纯粹逻辑运算带来的压迫感，如同一位沉睡的巨人睁开了电子眼。
林默全力运转着环境能量场感知，死死盯着那道缝隙。门后的能量源并非生物，其能量场呈现出一种极其复杂而有序的银白色结构，稳定得令人心悸，与门外混乱的能量漩涡形成鲜明对比。
“不是活物……是某种……AI？或者高级终端？”林默压低声音，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惊疑。一个在废弃前哨站深处，经历了不知多少年岁月后，依然保持如此强大而有序能量反应的AI？这远超乎他们的预料。
与此同时，那三名残存的磐石队员也发现了门后的异常。他们脸上瞬间爆发出狂喜与贪婪混合的扭曲表情，仿佛看到了唾手可得的无上宝藏。为首的指挥官更是激动地大喊：“核心终端！是前哨站的核心控制AI！抓住它！夺取控制权！”
他们似乎完全忽略了门后可能存在的危险，或者说，巨大的利益让他们选择了冒险。三人几乎同时从掩体后冲出，一边用手中的能量步枪向仍在零星开火的机枪塔射击掩护，一边不顾一切地扑向那道正在扩大的门缝！
“愚蠢。”吴先生趴在管道口，冷冷地评价道。这种利令智昏的行为，在废土上往往死得最快。
果然，就在三名磐石队员即将冲入门内的瞬间，门后那银白色的能量场骤然波动！
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没有炫目的能量光束。只有一道无形的、如同水波纹般的力场以门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
力场扫过三名磐石队员，他们的动作瞬间僵直，脸上狂喜的表情凝固，眼神中的光彩迅速黯淡下去，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玩偶，一声不吭地软倒在地，手中的武器“哐当”掉落。他们身上的能量信号如同风中残烛般迅速熄灭。
脑波湮灭力场！ 林默的感知清晰地“看”到了那瞬间的能量变化——一种针对有机生命思维活动的精准打击！这AI一出手就是绝杀！
力场扫过大厅，残余的几处自动防御系统仿佛接收到了某种指令，瞬间停止了运作，红色的能量团彻底黯淡，黄色的能量纹路隐没，蓝色的探测波消失。整个大厅陷入了一种死寂般的平静，只剩下机器低沉的嗡鸣和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与焦糊味。
管道内的四人看得背脊发凉。那三个全副武装、经验丰富的磐石精锐，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了？这AI的威胁程度，远超那些自动炮塔！
“现在……怎么办？”苏宛瑜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下意识地靠近了林默。门后的存在，给人一种无法抗衡的绝望感。
莫里斯脸色发白，但眼镜后的眼睛却死死盯着那道门缝，嘴里喃喃自语：“高……高等级AI！保存如此完好！这研究价值……无法估量！”
吴先生则已经悄悄将枪口对准了门口，虽然他知道这很可能毫无意义。
林默的心沉到了谷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连黄雀都算不上，顶多是几只躲在洞里的老鼠，眼睁睁看着巨龙苏醒，碾死了闯入巢穴的豺狼。现在，巨龙的目光会不会落到他们身上？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一个平静、清晰、毫无情绪起伏的电子合成音，从门后的黑暗中传了出来，回荡在死寂的大厅里：
“外部威胁：磐石集团作战单位，已清除。”
“检测到未授权访问者：数量四，生命体征稳定，位于东南侧通风管道出口。”
“能量特征分析：识别到低权限‘基石’信号，及微弱‘锈蚀骑士’协议残留。”
“根据‘观察者之眼’第7号紧急预案，启动‘有限接触’协议。”
它发现他们了！而且识别出了“基石”和“锈蚀骑士”！
林默浑身肌肉绷紧，握紧了手中的步枪，虽然他知道这可能是徒劳。
“未授权访问者，表明你们的身份及意图。”电子音继续说道，语气没有任何威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逃？往哪里逃？对方能瞬间湮灭三名磐石队员的脑波，他们恐怕连转身的机会都没有。
林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方提到了“有限接触”协议，并且没有立刻攻击，这说明有沟通的可能！他示意同伴不要轻举妄动，自己则提高声音，对着门的方向回应：
“我们无意冒犯！我们遵循‘锈蚀骑士’卡拉德的指引前来，寻求关于‘壁垒’项目的信息！”
他直接抛出了最大的筹码。
门后的AI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处理这条信息。几秒钟后，电子音再次响起：
“信息确认：‘锈蚀骑士’协议残留有效。‘壁垒’项目关键词触发深层数据库访问权限（受限）。”
“访问者，你们可以进入。警告：任何敌对行为将导致立刻清除。”
“将你们的所有武器置于门口监控之下。”
金属门彻底打开，露出了后面一条灯火通明、充满未来科技感的通道，与外面破败的大厅形成鲜明对比。
进去？进入一个刚刚秒杀了三名精锐士兵的AI的老巢？这无异于羊入虎口！
但不进去？对方会放过他们吗？那平静的电子音背后，是绝对的武力碾压。
没有选择。
林默看了看同伴，从他们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无奈和一丝决绝。他率先将手中的步枪、手枪甚至匕首，都放在了管道口外的地上。吴先生、苏宛瑜和莫里斯也依言照做，莫里斯甚至依依不舍地放下了他的工具包。
四人空着手，怀着忐忑的心情，一步步走出了管道，踏入了那片刚刚经历血腥洗礼的大厅，踩着粘稠的血迹和弹壳，走向那扇如同巨兽之口的金属门。
当他们跨过门槛，进入通道的瞬间，身后的金属门便无声无息地迅速关闭，彻底隔绝了退路。
通道内部洁白无瑕，墙壁似乎是某种高强度的合金，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空气清新，温度适宜。与外面的废土世界相比，这里仿佛是另一个时空。
通道并不长，尽头是一个圆形的控制室。控制室中央，悬浮着一个由无数光点构成的、不断流动变化的复杂立体星图。星图下方，是一个造型简洁的控制台。
而那个平静的电子音，似乎无处不在：
“欢迎来到‘观察者之眼’前哨站，序列号：Gamma-7。我是站内辅助管理AI，代号‘守夜人’。”
“基于‘锈蚀骑士’协议及‘基石’信号，你们获得了有限的信任与信息访问权。”
“现在，说明你们的具体需求。”
林默定了定神，开口道：“‘守夜人’，我们需要了解‘壁垒’项目的详细信息，以及它如何能帮助我们应对当前的危机——包括来自磐石集团的追杀，以及……‘蚀影’的威胁。”他再次抛出一个关键词。
“信息查询中……”守夜人的声音没有任何波动，“‘壁垒’项目，权限等级：绝密。基于当前访问者权限，可公开信息如下：
· 项目性质：全球性防御网络计划，旨在应对代号‘蚀影’的跨维度信息侵蚀现象。
· 项目状态：未完成。核心协议‘最终守护’缺失，网络节点大部分离线或损毁。
· 与本前哨站关联：Gamma-7曾作为‘壁垒’项目的早期预警及数据中继节点之一。”
立体星图上，亮起了几个微弱的光点，但大部分区域是一片黑暗。
“应对磐石集团威胁，非本数据库主要职能。应对‘蚀影’，需重启‘壁垒’网络，修复核心协议。”
“建议：前往‘基石’记录中的主数据库或寻找其他在线节点，获取更高权限及完整协议。”
信息很有价值，确认了“壁垒”的存在和目的，但也等于什么都没解决——重启“壁垒”网络？谈何容易！
“我们该如何提升权限？或者，你这里是否有能帮助我们提升实力的东西？比如……技术蓝图，或者能源？”林默尝试索取更实际的好处。
“权限提升需达成特定条件或获得更高级别授权。本前哨站物资库已于标准历██年因资源枯竭及系统封锁协议而关闭。”守夜人回答。
“系统封锁协议？”莫里斯忍不住插嘴，“为什么封锁？”
“根据最后接收到的指令：在确认‘最终守护’协议激活前，为保障前哨站核心功能及数据库安全，所有非必要物资及能源调用均被禁止。指令签署者：‘壁垒’项目首席科学家，伊莎贝尔·李博士。”
又是权限不足！林默感到一阵无力。空入宝山而不得入！
就在这时，守夜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提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要求：
“访问者，鉴于你们携带‘基石’，并与‘锈蚀骑士’存在关联，符合‘有限援助’条件。”
“本前哨站能源核心即将到达临界衰变期，维持基础运行及防御系统需消耗额外能源。”
“建议：由你们协助，为本站补充能源。作为回报，本站将为你们开启一次‘有限技术咨询’权限，并可提供一份关于附近区域已知‘壁垒’相关遗迹的加密坐标。”
任务？ 这AI在给他们发布任务？还要他们倒贴能源？
没等林默回答，他脑海中的系统提示音就如同闻到了腥味的猫，迫不及待地响了起来，这次带着一种“发现优质投资项目”的激动：
【叮！检测到宿主触发与高等级AI“守夜人”的交互任务：“能源补给”。】
【任务内容：为“观察者之眼”前哨站补充维持运行所需能源。】
【任务难度：评估中……（需明确能源需求）】
【任务奖励：“有限技术咨询”权限一次，加密坐标一份。】
【系统评估：与高等级AI建立合作关系，长期价值巨大！该任务优先级：高！】
【系统可提供“任务专项贷款”：】
· 额度：根据能源需求确定（预计100-300 SoU）。
· 利率：任务专项优惠利率，日利率仅1.5%！
· 特点：资金直达任务目标，高效便捷，助力宿主把握战略机遇！】
林默看着这“雪中送炭”的贷款方案，只觉得一阵头晕。这AI和系统是串通好的吧？一个发布耗钱任务，一个立刻提供高利贷？这是要把他们最后一点骨髓油都榨出来吗？！
“我们需要多少能源？”林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守夜人立刻回答：“根据计算，维持本站基础运行30个标准日，需消耗相当于200标准单位（SoU）的纯净能源。或等值的高纯度能量晶体。”
200 SoU！还是纯净能源！他们上哪里去弄？就算把现在兜里那30发子弹全卖了，也远远不够！唯一的可能，就是刚才吸收掉的那种高纯度静滞黑石，至少需要同样大小的一块！
而他们，刚刚才把唯一的一块给“投资”掉了！
林默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看了看身边同样一脸绝望的同伴。难道好不容易进入这前哨站，就要因为这该死的能源任务，被迫再次背上沉重的债务？或者……放弃这次机会？
“守夜人，”林默不甘心地问，“除了提供能源，还有其他方式可以获得你的帮助吗？”
“否定。”守夜人的回答冰冷而绝对，“能源是维持存在的基础。无法支付能源，合作无法成立。你们有十分钟时间考虑。逾期未提供能源，将被视为无价值访问者，执行驱逐程序。”
驱逐？外面可能还有磐石集团的后续部队，以及刚刚被激活的防御系统（虽然现在停了，但谁知道会不会恢复）！被驱逐出去等于送死！
进退维谷！左右都是负债或死亡！
就在林默几乎要被这残酷的选择逼到绝境时，莫里斯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拍脑袋，也顾不上场合，急切地对林默说道：
“等等！能源！不一定需要实物！‘基石’！你刚才激活‘基石’节点时，不是吸收了那块黑石的能量吗？虽然大部分用于激活节点，但‘基石’本身的能量水平也提升了！能不能……能不能让‘守夜人’直接读取‘基石’的能量信号，或者……由‘基石’作为担保？这AI这么看重‘基石’，或许可行？”
莫里斯的话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道闪电！
直接提供能源他们做不到，但“基石”本身，或许就是一种信用担保？！
林默立刻看向控制室中央那悬浮的星图，大声说道：“守夜人！我们无法立刻提供200 SoU的实体能源！但是，我拥有‘基石’！它是否可以作为抵押或者担保，先预支你承诺的援助？我们可以在之后补足能源！”
他这是在赌，赌“基石”在这AI眼中的价值，远超200 SoU的能源！
守夜人再次沉默了，这一次的时间比之前都要长。控制室内只有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声。林默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扫描波动在自己身上来回探查，重点集中在眉心的“基石”位置。
足足一分钟后，电子音终于再次响起：
“提案分析……‘基石’为‘壁垒’项目核心信物，具备极高潜在价值及权限载体功能。”
“基于‘基石’持有者身份，启动‘信用预支’协议。”
“允许预支‘有限技术咨询’权限及加密坐标。但形成能量债务，金额：200 SoU。”
“能量债务需在30个标准日内清偿。逾期未清偿，‘基石’权限将被临时锁定，直至债务还清。”
“是否接受？”
能量债务！ 不是欠系统的，而是欠这个AI“守夜人”的！而且抵押物直接是“基石”的权限！
这不还是负债吗？！只是债主从系统换成了AI！
林默嘴角抽搐，感觉自己快要对“债务”这两个字产生生理性不适了。他们的“负债同盟”，业务范围真是越来越广了，连AI都成了他们的债主！
但是，相比起系统那坑死人不偿命的高利贷，至少这个“能量债务”没有利息，而且给了他们30天时间。更重要的是，他们能立刻获得急需的技术咨询和坐标！
两害相权取其轻。
“……我们接受。”林默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
【叮！检测到宿主与第三方实体（AI：守夜人）达成“能量债务”协议，金额200 SoU。】
【系统提示：宿主负债结构趋于复杂化，存在多平台债务风险，请注意统筹还款计划，避免信用破产。】
【（贴心服务：本系统可提供“债务整合”业务，将AI债务转为系统债务，享受更……）】
“你闭嘴！”林默在意识里粗暴地打断了系统的推销。
“协议成立。”守夜人的声音依旧平静，“能量债务已记录。现在，开启‘有限技术咨询’权限，请提出你们的技术问题。注意：问题需与本前哨站数据库权限匹配。”
林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憋屈感。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必须问点关键的问题！
他看了一眼莫里斯和苏宛瑜，两人都对他点了点头。
“第一个问题，”林默沉声问道，“如何有效屏蔽或干扰磐石集团‘清道夫’狙击手使用的‘清算者’III型能量狙击步枪的锁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