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斜斜照进圣母堂，在大理石地面投下十字架的长影，空气中混着蜡烛未燃尽的辣眼气息和潮湿的霉味。
佐藤戴着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着冷光，针尖稳稳抵住小铃铛纤细的颈窝。
蓝色药液在针管里轻轻晃动，泛起细小的漩涡，针筒尾端刻着日军特供医疗器具的菊花标志。
“孩子得了急性脑炎，必须抽取骨髓治疗。”他的日语腔调刻意放缓，持针的手却藏着狩猎般的微颤——
没人注意到，他另一只手正悄悄按向告解室墙角的红色按钮。
“放下针！”萧锋的声音突然在圣堂炸响，十字架阴影里骤然暴起刀光！
他手中的淬纹刀如闪电般斩裂注射器，蓝色液体溅在圣母像的石座上。
“嗤”的一声，坚硬的石材瞬间蚀出密密麻麻的蜂窝状孔洞。
额吉叔反应极快，猎刀狠狠劈向告解室的木板暗门，木屑飞溅中，一道锈迹斑斑的地下铁梯显露出来。
顺着铁梯往下，地下室的冷光灯骤然亮起，数十个玻璃培养罐整齐排列，标签上赫然写着“七之花”。
罐中的毒株随营养液沉沉浮浮，幽蓝的光在黑暗中跳动，像极了坟茔间的鬼火。
“你们晚了！”
佐藤突然咳着血撞向墙板，砖缝间的红灯骤然亮起！
刺耳的警笛声瞬间响彻地下室，排气孔里开始喷涌绿色雾气，带着刺鼻的甜腥味。
厚重的铁栅门“轰隆”一声砸落，将萧锋、额吉叔和小铃铛困在其中。
浓烟里，小铃铛的咳喘声越来越弱，小脸憋得青紫，额吉叔的手死死扳住通风栅，“丫头抓稳我的手！”他将孩子高高举起，用力抛向铁栅外的地面。
就在小铃铛落地的刹那，整座地下室传来闷雷般的爆炸，墙体轰然塌陷。
烟尘弥漫中，萧锋死死攥着从佐藤身上翻出的半页记录纸，血水洇开了关键字句：
蜂蜡活载体：三昼时裂变
松烟墨汁作蜂途标记
密营的木屋漏着风，恒温箱在角落嗡嗡震动，密封的毒菌在蜂蜡中缓缓游动，像蛰伏的活物。
战士们架起柴火，想通过高温销毁毒菌，可当火焰舔舐铁箱，蜡壳突然“啪”地炸开！
飞溅的毒液瞬间蚀穿一名战士的小腿，帆布裤腿被烧出破洞，皮肉上即刻鼓起串串水泡，疼得他倒吸冷气，差点栽倒在地。
“火会催活毒素！”萧锋急忙砸开之前缴获的冷藏柜，寒气扑面而来。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蓝色菌丝在冷蜡里竟反而舒展蔓延，朝着低温处疯狂生长，缠得冷藏柜内壁满是幽蓝。
王二小突然举起溃烂的右手腕，昨夜引蜂时被毒蜂蛰伤的伤口已经变得乌黑，边缘的皮肉开始溃烂流脓。
他咬着牙用匕首划开伤口，黑红色的血珠滚落：
“蜡壳撑不过一个时辰，我这毒血肉能引走活毒蜂！”
他拖着伤腿，从木屋后拖出事先浸满松油的柳木排筏——
这是他用放排的老手艺编的，足够载着蜂箱冲向江心。
他从怀里摸出芦苇做的引蜂哨，凄厉的长音在山林间回荡。
远处蜂箱里的毒蜂立刻嗡鸣应和，黑压压的蜂群顺着声音的方向飞来，落在筏子的蜂箱上。
天刚蒙蒙亮，日军的巡逻艇就冲出晨雾，朝着密营方向驶来，引擎的轰鸣声在江面上格外刺耳。
王二小立刻推动排筏，筏子借着水流的力道，如离弦之箭般扎向江心。
他再次拔刀，将手腕的黑血狠狠泼溅在蜂箱上。
万千毒蜂瞬间从箱中冲出，化作一团黑旋风，在引蜂哨的指引下，朝着日军巡逻艇卷去。
艇上的日军捂着脸惨叫，有的直接栽进江水。
引擎发出阵阵哀嚎，艇身像醉汉般左右摇晃。
王二小抱着最后一个主蜂箱，纵身跃入漩涡深处——他知道，主蜂箱里的蜂后能吸引所有毒蜂，只有这样才能把它们彻底封在江底。
巨大的水涡吞噬木筏的刹那，水面浮起一道转瞬即逝的蓝虹，那是毒菌遇水挥发的痕迹。
毒蜂成群地扑向江面，瞬间溺亡，变成一片漂浮的尸体。
萧锋和额吉叔赶回密营时，正撞见小李在地图前焦躁地踱步，他手里攥着半块沾着松烟墨的蜂蜡板。
额吉叔蹲下身，烟锅在地图上戳出一个个黑印。
“之前见着的毒蜂，翅膀上都沾了松烟墨，它们飞过的路线，就是日军的行军路！”
这话像惊雷般炸在小李耳边，他浑身一抖，蜡板从掌心滑落，掉在泥地上。
“我娘的指头……被他们剁了，逼我当眼线！”小李突然崩溃哭喊，从怀里扯出一块带血的手绢。
“但我没真帮他们，上次故意给鬼子指错了密营的路，几个日本子掉陷阱里了！”
话音未落，远处的老爷岭方向突然腾起一道松烟青柱，直冲云霄。
众人冲出密营，只见毒蜂已遮天蔽日，如暴雨般横扫山林，被蜇中的人皮肉迅速鼓胀，像发酵的面团，疼得在地上打滚。
“开烟瘴！”额吉叔吹响鄂伦春族的骨哨。
埋伏在山林里的猎手立刻驱赶鹿群，鹿背上驮着的艾草包被点燃，浓烟顺着风向飘向蜂群。
可毒蜂丝毫没有退缩，依旧朝着山顶的墨塔飞去——
那是座用松烟墨粉刷的石塔，塔顶站着个穿黑色西服的背影，竟和大来岗被除掉的石掌柜一模一样，显然是日军的潜伏者。
战士们用炸药轰碎墨塔的大门，塔内的松烟墨池散发出墨香。
加茂部队的课长山本正站在池边，用狼毫毛笔蘸着墨汁，“毒蜂入墨，烟起为路。”
山本挥毫掷笔，“松烟是蜂群的魂，只要墨塔冒烟，方圆十里的毒蜂都会听我指挥！”
萧锋见状，挥刀劈向墨池，墨汁溅了山本一脸。
山本癫狂大笑：“没用的！墨塔的烟已经飘到四块石密营，蜂群很快就会……”
话音未落，额吉叔的猎刀割断他的咽喉。
濒死之际，山本突然拽下脖子上的金镶玉蜂巢项坠，里面的蓝光急促闪烁——那是引爆藏蜂柜的遥控装置。
“轰隆！”塔顶的藏蜂柜轰然炸裂，万千疯蜂如决堤的黑浪倾泻而下，朝着众人扑来。
小铃铛突然挣开萧锋的怀抱，从额吉叔腰间抽出骨哨，吹响了一段带着诡异颤鸣的调子——
这是她之前跟着老萨满学的、能扰乱蜂群的哨音。
疯蜂群闻声后竟调转方向，向火光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