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哈尔滨的寒风如冰刃般肆虐。
萧锋蜷缩在雪橇上,松花江的凛冽北风呼啸而过,刮得脸颊生疼。
身后的江面上,“松花”号货轮陷入一片混乱,警笛声、呼喊声与学生们激昂的抗议口号交织回荡,远远传来。
“抓紧!”驾雪橇的老汉低喝一声,猛地挥起鞭子,一匹儿马撒开四蹄,加速狂奔,直奔江对岸茂密的芦苇荡。
芦苇深处,霜霞正蹲在一艘破旧的渔船旁,全神贯注地摆弄着几根电线。
见萧锋跳下雪橇,她头也不抬,直截了当地问道:“高桥解决了?”
“喂鱼了。”萧锋抬手抹了把脸上的冰碴,紧接着追问,“学生那边怎么样?”
霜霞嘴角浮起一抹冷笑,回应道:“郑老师安排得很周全,警察厅抓了十几个,全是日本学生伪装的特务。”
说着,她举起一个铜制小盒,眼中闪过一丝神秘,“从高桥的副官身上摸来的,你猜猜这是什么?”
萧锋接过盒子,掀开盒盖一瞧——里面是半张烧焦的纸条,隐隐约约能辨认出“轮船改成会所……午夜……行动”几个字。
“今晚?”萧锋眉头瞬间拧成一个结,“那艘准备改成会所的轮船?”
霜霞肯定地点点头,神色凝重:“那艘轮船里藏着满铁调查部的机密档案,日本人这是要销毁证据。”
夜幕完全降临,那艘即将改造成会所的轮船静静停靠在江边,在月光下投下巨大而阴森的黑影。
它原本是一艘往来于江上的普通货轮,如今却因承载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成为各方势力角逐的焦点。
萧锋和霜霞乔装成清洁工,推着垃圾车,小心翼翼地从轮船的侧门溜了进去。
轮船内一片死寂,昏暗的灯光在过道里摇曳,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分头找。”萧锋压低声音,向霜霞叮嘱道,“高桥要烧的肯定不是普通档案。”
霜霞心领神会,迅速闪进左侧的储物间,萧锋则朝着轮船的底层舱室摸去。
刚下到楼梯拐角,他敏锐地听见一阵细微的金属碰撞声——是保险柜转锁的动静!
他立刻屏住呼吸,猫着腰,贴着墙根缓缓靠近。
底层舱室的门虚掩着,透过门缝,他清楚地看见一个穿西装的瘦高男人正蹲在保险柜前,手中捧着一沓文件,嘴里还念念有词。
“找到了……”那人声音里抑制不住地兴奋,“关东军给德国人的活体实验数据……”
萧锋瞳孔骤然一缩——竟是李华堂!
他刚要拔刀,身后突然传来霜霞发出的暗号:三声短促的老鼠叫。这是“有埋伏”的紧急警告!
几乎与此同时,李华堂猛地回过头,手中的鲁格手枪已经精准地对准门口,冷冷开口:“出来吧,萧队长。”
刹那间,底层舱室的灯光全部亮起,四名日军特工从隐蔽处现身,寒光闪闪的刺刀对准了萧锋。
“我一直很好奇,”李华堂不紧不慢地翻开文件,嘴角挂着一抹嘲讽的笑,“为什么赵尚志总能提前知晓日军的行动……”
他抖了抖手中的纸张,“原来哈尔滨警察厅的萧科长,是你亲叔叔。”
萧锋紧紧握住刀柄,手心里已满是汗水。
他不经意间注意到李华堂的皮鞋——德式军用皮靴,鞋尖还沾着新鲜的血迹。
“你以为杀了高桥就万事大吉了?”李华堂突然用德语对着暗处说了句什么。
只见书架后走出一个戴圆眼镜的日本军官,双手捧着一个玻璃罐,罐里漂浮着几个暗红色的肉块,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佐藤一郎博士,”李华堂脸上挂着虚伪的微笑,介绍道,“七三一部队的首席科学家。”
佐藤推了推眼镜,操着生硬的中文,冷冷地说:“萧君,你叔叔的肝脏……很健康。”
萧锋只觉血液瞬间凝固,一股滔天的怒火在心底熊熊燃烧。
“跑!”
霜霞的尖叫从楼上传来,紧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整艘轮船剧烈摇晃起来,天花板上的灰尘簌簌掉落——是郑淑娴安排的定时炸弹提前引爆了!
李华堂脸色骤变,急忙下令:“快拿资料!”
萧锋趁乱猛地掷出鬼头刀,刀身飞速旋转,精准地斩断电灯线,底层舱室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在日军慌乱的枪声中,他如猎豹般扑向佐藤,挥起一拳,狠狠打碎了那个装着人体器官的玻璃罐。
“八嘎!”佐藤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惨叫,“这是珍贵的样本!”
借着朦胧的月光,萧锋瞥见李华堂正朝着通风管爬去。
他刚要追上去,霜霞从楼梯滚落下来,满脸是血,急切地喊道:“外面全是警察!从锅炉房走!”
轮船外已然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萧锋毫不犹豫地背起昏迷的霜霞,一头钻进底层舱室的锅炉管道。
狭窄的管道里,他的膝盖很快就磨得血肉模糊,可他依旧死死护住从佐藤手里抢来的文件袋。
管道的尽头是松花江的排水口。当冰冷刺骨的江水汹涌灌进来时,他听见岸上传来郑淑娴通过扩音器的喊话:
“同学们!日本人要在这艘准备改成会所的轮船上焚烧东北历史文献!这是彻头彻尾的文化灭绝!”
紧接着,是排山倒海般的怒吼声,成千上万的学生和市民从四面八方潮水般涌来。
在冲天的火光映照下,萧锋抱着霜霞顺流而下,手中被江水浸湿的文件袋,渐渐露出扉页上触目惊心的标题:
《特殊输送处理规程》——关于活体实验的运输管理细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