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6日 黄昏 日军野战实验室
呼伦贝尔草原的黄昏本应是金红交织的温柔光景,此刻却被浓黑的硝烟与猩红的火焰撕裂。
日军野战实验室的帆布帐篷在爆炸冲击波中像纸片般被掀飞,断裂的木梁带着火星砸向地面,烈焰顺着帐篷的油脂涂层疯狂蔓延,冲天而起的火舌将半边天空染成凝固的血色,连飘落的雪片都被映得泛红。
萧锋弯腰冲进呛人的浓烟,鼻腔里灌满了火药与焦糊的气味,双眼被烟雾刺得生疼。
他紧握着南部十四式手枪,凭借着战场练就的本能锁定目标——两名穿着白大褂的日军军医正慌慌张张地往保险柜后躲,手里还攥着记录实验数据的文件夹。
萧锋手腕微抬,枪声在帐篷内沉闷回响,两颗子弹精准穿透军医的胸膛,两人应声倒地,文件夹散落一地,上面的日文与血色混在一起,模糊了字迹。
帐篷中央,霜月正半跪在铁制保险柜前,手中的铜钥匙在锁孔里飞快转动。
她的动作又快又准,仿佛演练过千百遍,尽管左臂的绷带早已被渗出的鲜血浸透,暗红的血珠顺着指尖滴落在地面的冰碴上,手指却稳如磐石,没有丝毫颤抖。
这把钥匙是她从实验室看守身上拼死夺来的,此刻成了打开真相与希望的关键。
“咔嗒”一声轻响,保险柜门应声弹开。十二支通体湛蓝的安瓿瓶整齐排列在暗红色绒布衬里上。
瓶内的液体浓稠如蜜,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泛着妖异的冷光,像极了冰湖深处的幽蓝。
“他们给牧民注射鼠疫菌......”霜月的声音嘶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恨意。
她猛地抓起两支安瓿瓶,狠狠摔在水泥地面上。
玻璃碎裂的脆响在混乱中格外清晰,蓝色液体接触空气的瞬间,竟燃起淡绿色的诡异火焰,火焰顺着地面的缝隙蔓延,灼烧着那些散落的实验记录。
“这些是抗体!是目前唯一能救牧民的东西!”
萧锋没有丝毫迟疑,迅速脱下身上厚实的棉衣,小心翼翼地将剩余的十支安瓿瓶一一裹进棉衣内侧,用布条层层扎紧。
这包裹里装着的,是巴尔虎部落数十个牧民的性命,容不得半点差池。
帐篷外,枪声、喊杀声与马嘶声越来越近,王明瑞率领的骑兵队正在外围与日军主力激烈交火,马刀劈砍的脆响、步枪的轰鸣交织在一起,为他们争取着宝贵的时间。
就在这时,帐篷的帆布帘子被猛地掀开,长生浑身是血地冲了进来。
他的左肩被子弹撕开一道狰狞的口子,皮肉外翻,鲜血顺着手臂淌进袖口,在指尖凝成血滴。
但他依旧紧握着那支老旧的莫辛纳甘步枪,枪托上还沾着日军的脑浆,眼神里燃烧着不屈的怒火:
“萧队长!鬼子要炸冰湖灭迹!他们在湖边埋了足足二十箱炸药,导火索已经准备点燃了!”
萧锋的心猛地一沉,像被投入冰湖深处。
冰湖下不仅藏着日军进行活体实验的秘密实验室,还有被关押的几十个巴尔虎部落牧民,其中包括老牧人其其格视若珍宝的孙子巴特尔——那个才六岁、会唱草原牧歌的孩子,此刻还在冰冷的铁牢里等着他们救援。
“分头行动!”萧锋当机立断,将裹着安瓿瓶的棉衣塞进霜月怀里,双手按住她的肩膀,语气急促却坚定。
“你带着抗体先撤,去和王明瑞会合,立刻赶回部落给牧民注射。我和长生去湖边拆炸药,救那些被关押的人!”
霜月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指甲几乎嵌进他的皮肉里。
“来不及了!从这里到冰湖至少要跑三里地,等你们赶到,炸药早就炸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决绝,“他们给我注射过耐寒实验药剂,能撑住冰湖下的低温,我和你们一起去!”
“不行!”萧锋厉声拒绝,“抗体需要有人安全带回部落,你是唯一的人选!”
争执间,帐篷外突然传来沉闷的坦克引擎轰鸣声,像巨兽的咆哮般越来越近。
透过帆布上被炸出的破洞,萧锋清晰地看到一辆日军九七式坦克正碾过营地的铁丝网,履带将积雪与冻土翻起,黝黑的炮口缓缓转向这个方向,炮管上还沾着草原的枯草,随时可能喷出致命的炮火。
“走!”长生猛地撞向帐篷后壁,腐朽的木架与帆布瞬间被撞出一个大洞,碎木片与尘土簌簌落下。
他用自己带伤的身体挡住洞口,对着萧锋和霜月大喊:“快从这里走,我来挡着!”
三人刚冲出帐篷二十米,身后就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坦克炮精准命中了帐篷,帆布与木梁在炮火中被炸上天空,灼热的气浪裹挟着碎石与火星扑面而来,将萧锋掀翻在地。
他翻滚着爬起身,顾不得身上的擦伤,抬头就看到霜月已经翻身上了一匹战马,怀里紧紧抱着那包裹着抗体的棉衣,缰绳被她攥得死紧。
“我去湖边!”长生吐出一口混着血沫的唾沫,一把夺过萧锋腰间的四颗手榴弹,扯开引线保险栓。
“萧队长,你必须掩护她撤退!部落的牧民还等着抗体救命,这比什么都重要!”
不等萧锋回应,他已经转身朝着坦克的方向冲了过去,边跑边举起步枪扫射,子弹打在坦克的装甲上,溅起一串火花,却没能造成实质伤害。
他要做的,从来都不是摧毁坦克,而是吸引日军的注意力,为萧锋和霜月的撤退争取时间。
日军果然被这个不要命的战士引开了火力,重机枪的子弹追着长生的脚步在雪地上打出一串密集的弹坑,积雪被掀得漫天飞舞。
长生的身影在弹雨中穿梭,像一株在狂风中摇曳却不弯折的野草,他时不时回头开枪,每一次射击都能逼得坦克停顿片刻。
霜月的马在原地不安地踏着步子,鼻孔里喷出白色的雾气。
萧锋最后看了一眼长生远去的背影,那道浑身是血的身影在火光与硝烟中逐渐模糊,他狠狠咬牙,跃上马背,双臂环住霜月的腰,马鞭狠狠抽在马臀上:“驾!”
战马吃痛,扬起前蹄长嘶一声,转身朝着草原深处疾驰而去。马蹄踏过积雪,溅起一片片雪雾,身后的爆炸声震天动地。
冰湖方向腾起巨大的火球,橘红色的火焰直冲云霄,将半边天空都染成了炽热的红色,长生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那片吞噬一切的烈焰之中。
萧锋死死攥着缰绳,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手背的青筋凸起。
他没有回头,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背后霜月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她靠在他的背上,轻声说:“他会没事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般飘散在呼啸的寒风中,却带着连她自己都不信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