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要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说起。”李卿吟将一张泛黄的纸递给路明非,是一张高精度地图。泛黄的地图像张被岁月揉皱的羊皮古卷,等高线在台灯下蜿蜒如龙嵴。
路明非没学过看图,高中地理也是得过且过,可他还是能看懂等高线、大气压、比例尺等基本信息。
这是一张荒漠的地图,看不出国家也看不出地区,他的指尖掠过红标,下方还留有铅笔擦干墨迹而留下的凹痕。通过触感拼写,他读出两个字——封存。
“地图上没有标注罗布泊,也没有明显的地理位置信息,也就是说一开始是一场秘密行动?”路明非想了想,这份地图虽然是第一手的珍贵资料,可实际上价值不大,它的意义在于历史见证,却不值得参考。
这么多年过去,无人区漫天的黄沙早就改变了一切地貌,他们这次行动要是继续参考这份地图,路明非只会觉得前途无亮。
七六年冬天。李卿吟敲击键盘的声响如同墙壁上晃动的钟摆。屏幕亮起的瞬间,黄绿色的晕从荧幕里浮现,柯达金胶卷特有的琥珀质感裹着沙尘扑面而来——三十个裹着防沙头巾的学者站在军用卡车前,他们的影子在夕阳下拧成一把把钥匙。
一张大合影,可照片上的30人并不是那么神采奕奕,几乎所有人的眼眶上的皮肤都微微内嵌,带着浓重的黑眼圈,他们头上裹着厚布,双手紧紧缩在军绿大衣里,与其说是专业人员看上去更像是逃荒出来的难民。
“专家团队的合影,”李卿吟又从另一个内部网站里调取出一份表格,上面填写着密密麻麻的人名,“这群人里有地理学家、生物学家、物理学家、数学家、化学家、机械结构专家、医生……和政治学家。所有人在那个年代都是投身在一线的实干人才,当年为了调集他们国家花费了不小力气。”
“没有混血种?”路明非微微皱眉,“专家在超自然问题上可帮不了什么忙,否则卡塞尔学院的终生教授们也没有必要耗费心血沉浸在龙族文献的探索里,他们大可像昂热一样提刀上阵。”
“原本是我们世家带队,但是出现了意外,世家不得不投入精力解决其他问题。加上第一时间了解到的信息太少,造成了错判,所以才没有投入精锐混血种。为了保障安全,上面调集了一批军人同行,只是所有人都低估了那个地方。
为了防止里面的东西出来造成混乱,军队利用炸药封锁住入口,又在撤离后实施火力覆盖,自此没有了那里的消息。”
“再也没有人进去调查过?”路明非满心疑惑,这种扯淡的情况很难想象会真实发生,尤其是发生在这个国家。不出意外,地图上标注的禁区是一处龙族遗迹,一般的爆炸可弄不死那些东西。
“因为有一些从里面出来的‘人’出现在美利坚。上层在半年后收到一条消息,由一位公办出差到斯坦福大学的教授提供,他是第一批专家组的幸存者之一,亲身经历过禁区外的一切。”
李卿吟用黄色标记线圈出照片里的男人,是个中年人,合影里他在第二排左三,“专家组里的生物学家之一,亲手鉴定过里面出来的东西。他原本以为离开了罗布泊就离开了那个噩梦,直到他在斯坦福大学见到‘那个人’,梦魇又一次找上了他。 ”
李卿吟从另一个档案袋里取出一本黑牛皮封面的记事本,翻开扉页之后是一段第一人称的自述。
【妻子将那件蓝色的毛衣递给我,尽管房间里有些暗,可从窗外照进来的光的依稀间我能看清她湿润的眼角。这个时间被军人找上门,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只是我有些不解,自从出事以来我从未跟任何人说起过任何话,只是在学校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教书,他们为什么会找上我?
或许这就是命吧。我在心里想,虽然我原本是个不信命的人。
我从妻子手里拿过毛衣,在那位军官平静而冷酷的眼神下跟随他们一起上了车。
车辆穿过了会场!
我在原本沉重绝望的心情里第一次听到了自己汹涌的心跳!我不留痕迹的压抑表情,焦距放空,用眼角的余光注视着军官的表情,他依旧是那副冷漠样,可我的心却开始狂跳,我在心里祈祷车子不要停,我只希望路边的景色一变再变,不要是城市不要是农村,最好到达军区!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小时,也许是两小时,也有可能更久。同样的车多了起来,它们跟我们一样开往同一个地方!我的祈祷没错,他们把我带走不是为了去那个地方!我的心终于松了下来,我想跟妻子写信,更想跟她打一通电话。
可我隐约也知道,他们不会轻易让我联系外界,否则没有必要闯进学校。】
路明非有些感慨,那个时代的确发生了很大的变动,没有经历过那些事,他没什么资格评价。记事本翻到了第二页,从这里开始自己变成了类似印刷体一样的正楷,他看向记事本内侧的线缝,乳白色的存根表明这张页面的确是后来添加。
【果然,我被带到了军区。临时搭建的会议室里挤满了人,虽然大家互不相识,可本能的,人群分为了两个团体,第一个团体是和我一样的普通人,第二个团体像是民间的奇人异士。我能分辨出他们,因为那堆人里面三三两两拿着罗盘,大部分身穿大褂,属于放人堆里也能一眼注意到的存在。
召开会议的是个老人,便装,所以看不出职位也看不出层级。他跟我们说这一次‘召集’大家是为了救援,他们在大漠里的同志遭遇了自然灾害,向军区发射了求救信号。我有些奇怪,如此森严的工作流程理论上要经过多次审核,很难出错,可我是个生物学家,救援这种事为什么会找上我?
更让我奇怪的是,老人在会上明确说不允许我们私下交流,大家五人一组,每一组都会编入一到两名军人。
满心疑惑中,我跟随大部队一起搭上了开往沙漠深处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