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台之上,那枚古老符文亮起的微光,并不刺眼,却仿佛蕴含着穿透万古寂寥的力量,将韩七等人笼罩。光芒及体,并未带来温暖或能量,反而是一种更加深邃的“静”。外界的死寂是空洞的、吞噬一切的,而这光芒带来的静,却是一种内敛的、仿佛回归万物本源的“定”。
在这光芒笼罩下,众人惊骇地发现,自身残存的灵力运转近乎停滞,连思维都变得缓慢而清晰,仿佛被剥离了所有外在纷扰,只剩下最本质的存在。
“这是……时间流速改变?还是……”云珩长老尝试开口,声音却如同陷入泥沼,缓慢而低沉,在这片绝对寂静中显得异常突兀。
沧溟长老神色凝重,缓缓摇头,以神念传递信息,速度也慢了许多:“非是时间,更像是一种……法则层面的‘隔绝’与‘沉淀’。此地,非凡。”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枚发光的古老符文,以及符文中心,那缓缓浮现的一道模糊虚影之上。
那虚影并非人形,而是一块残破的、仅有尺许高的石碑轮廓!其样式,竟与韩七丹田内的镇魔碑虚影,以及星骸之地那核心基座,有着七八分相似!只是更加古老,更加残破,通体散发着一种与这片归墟死域同源的、极致的“寂灭”与“终末”之意!
“又一块镇魔碑碎片?!”林雪瑶清冷的眸子中难掩震惊。谁能想到,在这连神明都避之不及的归墟死域深处,竟然隐藏着这样一块碎片!
韩七体内的镇魔碑虚影,此刻已不再是简单的共鸣,而是如同朝拜君王般,传递出敬畏与孺慕交织的意念。他强撑着虚弱的身躯,目光死死盯着那石碑虚影。与其他碎片镇压邪魔、维持秩序的意蕴不同,这块碎片散发出的,是一种“万物归寂”、“一切终末”的法则真意。
那石碑虚影缓缓转动,并无意识波动传来,只有一道纯粹由寂灭道则凝聚的信息流,如同冰冷的溪流,涌入韩七的识海,也同时被在场所有人心神所感知。
那不是语言,不是画面,而是一种直达本源的“道韵诠释”。
他们“看”到了秩序的尽头,并非混乱,而是归于永恒的寂静;“看”到了生命的终点,并非消亡,而是融入本源的空无;“看”到了星辰的寂灭,并非毁灭,而是回归太虚的怀抱……
这是一种与生机勃勃的星辰大道截然相反,却又同属宇宙循环一部分的——“寂灭大道”!
这块碎片,代表的并非镇压,而是……“终结”与“回归”。它是镇魔碑中,负责“送葬”与“净化”的那一部分!
理解了这一点,众人心中皆泛起寒意。这块碎片的力量,绝非他们目前状态能够触碰,稍有不慎,便可能被其同化,归于永恒的寂灭。
然而,那道信息流并未停止。它继续流淌,展现出一幅模糊的星图。星图之中,标注着数个光点,其中两个,赫然是星骸之地的星枢祭坛,以及他们此刻所在的归墟死域!而其他光点,则分散在更加遥远、更加未知的界域。
这竟是一幅……标注着其他镇魔碑碎片或关键节点位置的星图!
最后,信息流汇聚成一道冰冷的意念,如同法则的宣告:
“承载寂灭,方知生之可贵。”
“平衡光暗,方可定鼎乾坤。”
“集齐散落之碑,重定秩序轮回……”
“后来者……谨记……”
意念消散,那石碑虚影也随之缓缓隐去,石台上的符文光芒黯淡,最终恢复如常,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笼罩众人的奇异“静”之领域也随之消失,灵力恢复运转,思维恢复正常。但每个人心中,都仿佛压上了一块万钧巨石,沉甸甸的。
信息量太过巨大,也太过骇人。
镇魔碑并非简单的封印之碑,它本身就代表着秩序与轮回,包含着“生”与“灭”两种极致对立又统一的力量。而他们如今知晓了其他碎片可能存在的位置,也明白了要彻底解决星渊之劫,需要集齐所有碎片,重构完整的轮回秩序!
但这谈何容易?仅仅是眼前这块代表“寂灭”的碎片,其散发的道则就让他们感到窒息。
“此地不宜久留。”沧溟长老最先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声音沙哑,“虽不知为何暗辰未追入此地,但此地道则诡异,久留恐生变故。我等需尽快离开,将此事禀告阁主。”
众人点头,归墟死域绝非善地,那寂灭道则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他们的生机,只是速度极为缓慢。
“可是……该如何离开?”云珩长老看着周围永恒的黑暗与死寂,眉头紧锁。神识在此地完全失效,连方向都无法辨别。
韩七默默感应着体内镇魔碑虚影。在那块寂灭碎片隐去后,虚影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感,但与之的联系也变得更加清晰。他能隐约感觉到,通过虚影,可以与这片死域建立起一种微弱的联系,感知到其“边界”的存在。
“跟我来。”他嘶哑开口,强撑着站起身,凭借着那丝微弱的感应,选择了一个方向,迈步前行。
众人紧随其后,在这片连时间都仿佛凝固的死寂世界中跋涉。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不同——那并非光线,而是一种空间上的“稀薄感”。仿佛笼罩此地的绝对法则屏障,在那里变得薄弱。
“就是那里!”韩七指向那处。
沧溟长老深吸一口气,汇聚起恢复不多的婴元,对着那处薄弱点,全力一击!
轰!
一道细微的空间涟漪荡漾开来,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极不稳定的裂缝,骤然出现!裂缝之外,是堕神谷那熟悉的、混乱的能量光流!
“快走!”
众人不敢耽搁,依次迅速穿过裂缝。
当最后一人踏出,那空间裂缝便剧烈扭曲,瞬间弥合,再次被绝对的死寂吞噬。
重新感受到外界混乱却“鲜活”的能量与意念,众人都有种恍如隔世之感。虽然依旧身处险地,但比起那片令人绝望的死寂,这里反而显得“安全”了许多。
“必须尽快离开葬神渊!”云珩长老看着手中已彻底失效的定航罗盘,以及周围依旧狂暴的环境,沉声道。
失去了穿空梭,众人皆带伤,尤其是韩七,状态极差。在这危机四伏的堕神谷深处,每多停留一刻,都危险万分。
韩七抬头,望向那昏沉混乱的“天空”,感受着体内那与寂灭碎片产生联系后、似乎变得更加深邃的元婴一层道基,以及脑海中那幅标注着其他碎片位置的星图。
前路,依旧迷茫且布满荆棘。
但希望的火种,已然在他心中点燃。
集齐碎片,重定秩序……这或许就是他背负天殒骨与北辰传承的……宿命。
他握紧了拳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