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禁制被强行撕裂的波动尚未完全平息,韩七的身影已如一道失控的混沌闪电,骤然出现在联军临时营地的上空。
他脸色依旧带着未褪尽的苍白,鬓角那新添的、更为刺眼的缕缕银丝在混沌气流中微微飘动。那双混沌眼眸深处,惊悸与撕心裂肺的痛楚尚未完全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急切与恐慌,与他平日里的沉静从容判若两人。
“林雪何在?!”
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磅礴的神念如同失控的风暴,瞬间扫过整个营地,甚至顾不得是否会惊扰到其他正在调息的修士。
他必须立刻见到她!立刻确认她还安然无恙地存在于这个世界!那未来碎片中她燃尽自身、化作光雨彻底消散的画面,如同最恶毒的梦魇,不断在他脑海中循环、放大,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吞噬。
营地中央,那座被最为精纯月华之力笼罩的营帐光华一闪,林雪的身影已然出现在帐外。她显然也被韩七这突如其来的、极其反常的出关方式与状态惊动。
当她看到悬立于空中的韩七,看到他苍白的面色、鬓角刺目的白发,尤其是那双眼中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慌与急切时,她的心猛地一沉。
“韩七!”她立刻飞身而至,来到他的面前,清冷的眸子里充满了担忧与不解,“发生了何事?你的闭关……”
话未问完,韩七却猛地伸出双手,紧紧抓住了她的双臂,力道之大,让林雪都微微蹙眉。他的目光如同最灼热的烙铁,死死地、一寸寸地扫过她的脸庞,她的眉眼,仿佛要透过这真实的躯壳,去驱散那萦绕不散的恐怖幻影。
是她!是鲜活的、带着体温的、气息平稳浩瀚的她!不是那冰冷决绝、化作光雨消散的幻影!
悬在心头的那块万钧巨石,轰然落地。那股几乎要让他窒息的恐惧感,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但留下的烙印,却深可见骨。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重复着,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失而复得般的、极力压抑的后怕。紧握着她双臂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着。
林雪任由他抓着,感受着他掌心不同寻常的冰凉与那无法掩饰的颤抖,心中的疑虑与担忧如同藤蔓般疯狂滋生。她反手轻轻覆上他冰凉的手背,试图传递一丝温暖与安抚。
“我没事。”她轻声回应,目光却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那双依旧残留着惊惶的眼眸,“告诉我,你到底看到了什么?是时间沙漏……”
韩七猛地避开了她的目光,如同被烫到一般松开了手,微微侧过身。他不能告诉她!那沉重的、令人绝望的未来,那关于她献祭的宿命,由他一人承担便好!他绝不能让这恐惧的阴影也笼罩在她的心头,绝不能让她产生任何与那未来相关的念头!
“没什么……”他强行让自己的声音恢复平静,却依旧带着一丝难以消除的干涩,“只是闭关时心神消耗过大,加之……时间之力反噬,产生了一些不好的幻觉。看到你无事,我便安心了。”
他试图挤出一个宽慰的笑容,但那笑容在他苍白的面容与刺眼的白发映衬下,显得如此僵硬而无力。
林雪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刻意回避的眼神,听着他那漏洞百出的解释。她没有再追问,只是那双清澈的眸子深处,忧虑之色愈发浓重。她了解他,若非遇到了极其可怕、甚至可能关乎生死存亡的事情,他绝不会如此失态,如此……慌乱。
他鬓角那明显增多的白发,便是最无声却最有力的证据。那不仅仅是力量的消耗,更是生命本源的流逝!
“无事便好。”她最终只是轻轻颔首,没有戳破他的掩饰,转而问道,“那你如今出关,是准备……”
“我需要立刻返回云渺仙宫一趟!”韩七立刻接口,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仿佛生怕慢上一分,那恐怖的未来就会提前降临,“有些关于后续修行与应对暗辰的紧要之事,需与云隐阁主当面商议,并查阅宫中秘典确认。”
这是一个仓促间找到的、看似合理的借口。他真正的目的,是必须立刻行动起来!不能再按部就班地等待联军缓慢推进,不能再有任何耽搁!他必须去寻找更快提升实力的方法,去寻找改变那既定命运轨迹的契机!而云渺仙宫作为北域底蕴最深厚的势力之一,或许藏有他所需要的线索。
林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反对,只是道:“好。此处有我,你放心前去。万事……小心。”
她没有问为何如此急切,没有问为何不传讯而必须亲自返回。她选择了信任,选择了在他身后默默支持。
韩七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与更深的愧疚。他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此刻鲜活的模样,彻底刻入灵魂深处,用以对抗那未来的梦魇。
“等我回来。”
留下这三个字,他不再有任何迟疑,甚至来不及与云隐阁主等人打招呼,身形便再次化作混沌流光,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撕裂重重空间,朝着混沌星海之外,云渺仙宫的方向,疾驰而去!将那庞大的联军,以及古神遗骸的威胁,暂时抛在了身后。
望着他近乎仓惶离去、迅速消失在混沌气流深处的背影,林雪独立于营地空中,绝美的脸上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霾。她轻轻抚过方才被他紧紧抓住、似乎还残留着他冰凉与颤抖的手臂,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韩七……你看到的未来里……到底……有我怎样的结局?”
她抬头,望向那永恒存在的、狰狞的星渊裂缝方向,清冷的眸光中,第一次闪过了一丝与韩七眼中相似的、决绝的光芒。
无论未来如何,她亦会不惜一切,去守护她想守护的。
而此刻的韩七,在无尽的混沌虚空中疯狂穿梭,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咆哮:
快!更快!必须赶在命运降临之前,扭转一切!
对未来的恐惧,如同最疯狂的鞭策,抽打着他,也成为了他此刻……最大的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