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娜踉跄着奔向蕾妮,脚步在焦土与碎石间几乎打滑。当她终于扑到两人身边,眼前的景象让她浑身一僵,呼吸几乎停滞——
蕾妮的半边身体被冰箭贯穿,由极寒魔力凝成的利矢从肩胛斜穿而过,冰霜如蛛网般蔓延至她的四肢,皮肤呈现出死寂的青白色,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而在她的另一边,坎特雷拉同样被冰箭贯穿,仿佛命运最后的残酷交织。
维娜瞳孔一缩,心头剧震。她强压住翻涌的悲痛与恐惧,她咬紧牙关,双手泛起柔和的纯白色光芒,低声吟诵治愈术的同时,小心翼翼地将坎特雷拉从冰箭下移开。
随即,她将全部魔力凝聚于掌心,按在蕾妮冰冷的胸口。温暖的生命之光如春泉般缓缓注入,驱散寒霜,唤醒沉睡的生机。片刻后,蕾妮的身体忽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长长的睫毛颤动几下,终于艰难地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失焦却执拗的眼睛,仿佛灵魂正从死亡的边缘挣扎归来。她的嘴唇微微翕动,声音细若游丝,几乎被风卷走:“……让我……和卢克斯……葬在一起……”
维娜心头猛地一揪,眼眶瞬间泛红。她俯下身,紧紧握住蕾妮冰冷的手,声音颤抖却坚定:“别说了,蕾妮!别说话了!你现在需要的是活下去,我会救你,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你还有我们,还有未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更多魔力注入,指尖因过度施法而微微发白。泪水在她眼角打转,却被她强行压下,此刻她不能崩溃,不能犹豫——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她就必须把蕾妮从死神手中夺回来。
然而没有用,蕾妮的身体正一点一点地失去温度,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最终彻底归于沉寂。
维娜没有再说话,只是死死咬住嘴唇,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她拼命施救,一次次将治疗药剂灌入蕾妮口中,指尖凝聚出柔和的白光,一遍又一遍施展着治疗术。
由于全神贯注于施展治疗术,维娜对外界的一切浑然不觉,远处的厮杀、轰鸣与魔力波动仿佛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丝毫未曾传入她的感知之中。
她自己也接连饮下魔力药剂,强行透支魔力,只为延续那一线渺茫的希望。她的双手从未停歇,掌心的治愈光芒在昏暗的房间里闪烁如星,却始终无法唤醒那逐渐冰冷的生命。
可一切努力都像投入深海的石子,连一丝回音都没有。
当她终于将颤抖的手掌贴上蕾妮的胸口,试图感受那微弱的心跳时,传来的却只有刺骨的冰冷,和一片死寂的静止。
那一刻,维娜的指尖猛地一颤,仿佛被无形的寒刃刺穿。她怔住了,眼眶瞬间红透,泪水再也无法遏制,顺着苍白的脸颊无声滑落。
她缓缓低下头,额头轻轻抵在蕾妮的额前,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对不起……对不起……如果我早一点回来……如果我再快一点……如果你……还能听见我说话……”
她的肩膀微微颤抖,眼中映着昔日伙伴安详却毫无生气的面容,心中翻涌着无法言喻的悲恸与自责。那个曾与她并肩作战、笑语盈盈的身影,如今静静地躺在她怀中,再也不会回应。
维娜怔怔地望着她,心中涌起一阵难以抑制的悲痛与愧疚,她多希望这是一场噩梦,只要醒来,一切还能重来。
然而,现实冰冷而残酷。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深深掐入掌心,用疼痛逼迫自己冷静。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被她强行压下。现在不是沉溺于悲伤的时候——远处的战场仍在激战,轰鸣与惨叫交织成一片,那是艾菲斯正在孤身奋战的信号。
维娜缓缓站起身,膝盖因长时间跪地而微微发颤,但她挺直了脊背,将蕾妮轻轻平放在地,为她合上双眼,低声呢喃:“等我……”
维娜从远处疾驰而归,满心焦急,神官维娜从远处赶回战场时,一眼便看到了那片狼藉与鲜血交织的场景。她脚步一顿,整个人微微颤抖了一下,瞳孔中闪过一丝震惊和不可置信。
见到艾菲斯安然无恙,她紧绷的心弦终于微微松弛,沉重的恐惧与焦虑也随之稍稍退去。
维娜的眼眶已经泛红,泪水似乎刚刚滑落,还未干涸。她跪坐在艾菲斯身旁,声音带着哽咽:“对不起……蕾妮她……我……我没能及时回来。”
艾菲斯缓缓抬起头,强撑镇定,他望着维娜,声音沙哑而低沉:“我们尽力了……真的尽力了。”
说完,他背靠在一块石头上,闭上眼睛,仿佛连呼吸都变得沉重。他的身体早已达到极限,魔力耗尽,体力也濒临崩溃。但他仍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因为这里不是可以休息的地方。
艾菲斯迅速灌下一口恢复药剂,勉强恢复了一丝几近枯竭的体力,紧接着,他又取出一瓶中级魔力药剂一饮而尽。
今日已多次服用同种药剂,现在效果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但此刻,哪怕只是多凝聚一分魔力、多撑过一秒,都可能决定生死,因此,这微乎其微的增幅,也显得弥足珍贵。
艾菲斯依旧瘫坐在地上,但眼神已恢复了几分清明。他低声说道:“我们要尽快恢复状态。这里还不安全,可能还有魔物潜伏。
你先去收集他们身上的东西,看看罗德兰特身上还有没有我们能用的东西。然后我们得处理掉尸体,防止它引来更多魔兽。”
维娜点了点头,擦去眼角的泪水,低声应道:“嗯,好。”
艾菲斯倚靠着石头,汗水与血迹混杂而下。战斗的轰鸣渐渐远去,四周陷入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正是这份突如其来的安静,让那些被压抑在心底的画面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那场惨烈到近乎绝望的战斗,一幕幕在他脑海中重演。
特尔曼……蕾妮……他们也走了。
记忆中,特尔曼还是那个总在营地里大声说笑的莽撞战士,他扛着大盾时像一座移动的山,是队伍中最坚实的伙伴,而蕾妮,温柔又敏锐,坚强却又可靠。
可现在,他们都安静了。
尤其是特尔曼——那个平日大大咧咧、看似粗枝大叶的男人,却在最后关头,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身体挡下了“爆裂之焰”,甚至连尸骨都没留下。
而现在,静下来了,战斗的喧嚣褪去,特尔曼的身影在艾菲斯脑中再次清晰起来,两次,都将他拽出险境。
“我……被他救了两次……”艾菲斯喃喃出声,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之前战斗时,他只顾着释放魔法、躲避攻击,根本无暇细想。可如今,当一切归于沉寂,那份迟来的痛楚与感激,却如利刃般刺入心脏。
他闭上眼,眼前全是特尔曼、蕾妮和卢克斯的身影,特尔曼持盾冲向“爆裂之焰”的身影,没有恐惧,没有遗憾,只有一种近乎温柔的坚定,仿佛在说:“接下来,交给你了。”
泪水无声滑落,混入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