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雨声渐沥，烛火也已燃尽，只余下一点微弱的月光透过窗纸，朦胧地勾勒出房间内的轮廓。
君衍原本只是闭目养神，维持着两人之间那微妙的距离。然而，身旁之人似乎并不安分。
睡梦中的沈清弦，起初只是蜷缩在榻边，但随着睡意加深，身体本能地寻找温暖和安全感。她先是无意识地朝君衍的方向蹭了蹭，然后，在一声轻微的梦呓后，整个人如同藤蔓般，自然而然地贴了过来。
一只手臂横了过来，软软地搭在了他的腰侧。
紧接着，她的脑袋也靠了过来，枕在了他的肩窝处，温热清浅的呼吸均匀地喷洒在他的脖颈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馨香。
君衍猛地睁开眼，身体在瞬间绷紧。
他低头，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向依偎在自己怀中的人。
她睡得正沉，长睫如蝶翼般安然垂落，脸颊因为熟睡泛着健康的红晕，嘴唇微微嘟着，毫无防备。宽大的中衣领口在她翻动间有些松散，露出一段纤细白皙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横在他腰侧的手臂纤细柔软，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份温热与依赖。
她整个人几乎都嵌在了他的怀里，以一种全然信任和依恋的姿态。
【……】君衍的内心，第一次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他能“听”到她现在内心一片宁静，只有均匀的呼吸声，证明她是真的睡着了，并非伪装。这无意识的亲近，比之前所有刻意的“不小心”都更具冲击力。
他应该推开她。
这不合规矩，超出他的计划，也打破了他一直以来与人保持的距离。
可是……
那只搭在他腰侧的手，柔软而温暖，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她枕靠在他肩头的重量，真实而踏实。鼻尖萦绕的属于她的气息，不再仅仅是馨香，更混合了一种……让他心神宁静的味道。
他试图动一下，想将她轻轻推开。
然而，他刚有细微的动作，怀里的沈清弦便不满地嘤咛了一声，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抱得更紧了些，脸颊在他肩窝处依赖地蹭了蹭，仿佛在寻找更舒适的位置。
君衍的身体彻底僵住，那只准备推开她的手，悬在了半空，最终，缓缓落下，却没有落在她身上，而是无力地搭回了自己身侧。
他低头，静静地凝视着怀中人的睡颜。
月光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银边，睡着的她，收敛了所有的狡黠与大胆，只剩下纯粹的恬静与美好。像一只终于找到归宿的幼兽，安心地蜷缩在认为安全的地方。
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的情愫，如同初春的溪流，悄然融化了他心底深处的冰层。
他想起她咋咋呼呼的心声，想起她“笨拙”的医术，想起她掌家时的凌厉，也想起她喂他吃鱼时那亮得惊人的眼眸……
这个莫名其妙闯入他世界的女人，带着满身的谜团和聒噪，却也在不知不觉中，驱散了他周身的孤寂与寒冷。
他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指尖在空中停顿了片刻，最终，极其轻柔地，拂开了她颊边一缕散乱的发丝。动作小心得，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
指尖传来的细腻触感，让他心头微颤。
他只是看着怀里的人，眸光在黑暗中，深沉如海，却又仿佛落入了万千星辰。
原来，他并非不喜与人亲近。
只是，从未有人，能像她一样，以这种蛮横又无赖的方式，闯入他的领地，靠近他的心防，并且……让他心甘情愿地，撤下防备。
窗外，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只有檐角滴落的水珠，发出清脆的声响。
君衍保持着低头的姿势，看了怀中人许久许久，最终，他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无奈，和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纵容与宠溺。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能睡得更舒服些，然后拉高薄毯，将两人一同盖住。
就……纵容她这一次吧。
他重新闭上眼，这一次，不再只是假寐。怀抱着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暖与重量，他竟然也感到了一阵久违的、沉静的睡意。
长夜漫漫，却因这意外的相拥，而变得短暂而安宁。
（睡梦中的沈清弦，仿佛感受到了更温暖稳固的“抱枕”，嘴角无意识地弯起，满足地咕哝了一声，将脸更深地埋进了他的颈窝。）
君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