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魂谷内,万籁俱寂。
所有的目光,无论是狂热、敬畏、激动还是茫然,都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牢牢地锁定在那道贯通天地、轰向谷底深处的混沌光柱之上。
光柱的源头,是悬浮于林默身前,已然气息交融、浑然一体的十件信物。它们不再各自为政,而是在混沌之气的统御下,化作了一个完整的、散发着古老威严的“钥匙”。那钥匙表面,灰蒙蒙的混沌之气如液体般流转,隐约可见其中十种不同属性的能量光点如同星辰般沉浮、环绕,既和谐统一,又保持着各自的特性,玄妙非凡。
光柱的尽头,是谷底那片连太上长老影玄都讳莫如深的禁忌区域。
此刻,在那粗大的混沌光柱轰击之下,那片区域的景象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巨变!
轰隆隆——!
大地如同苏醒的巨兽,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咆哮,剧烈地震颤起来。谷地中央,常年累积的厚重煞气与尘埃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排开,露出了下方掩埋不知多少岁月的真相。
一座庞大到令人窒息的古老祭坛,正破开土层,缓缓升起!
祭坛上升的过程带着一种撼动人心的沉重感,仿佛不是石头在移动,而是整片大地在将它“吐”出来。碎石和尘土从祭坛边缘簌簌落下,露出其本体上那些更加深邃、仿佛用火焰灼刻而成的暗影符文,每一个符文都似乎在呼吸,与那混沌光柱遥相呼应。
祭坛通体由一种非金非石、黝黑如墨的物质铸成,上面布满了岁月侵蚀的痕迹,但更多的,是无数繁复、扭曲、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的暗影符文!这些符文此刻正被混沌光柱的力量逐一激活,如同沉睡的星河被点亮,流淌着幽暗而磅礴的光芒。
祭坛呈圆形,共有九级台阶,每一级台阶都高达丈余,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在祭坛的最顶端,是一个更为复杂的环形平台,平台中央,有一个明显的、与林默手中那枚暗影玉钥形状完全契合的凹槽。
而在环形平台的外围,均匀分布着九个稍小一些的凹槽,其形状正好对应着九枚舵主信物!
“总阁祭坛!是传说中的总阁接引祭坛!”影玄长老激动得胡须都在颤抖,他望着那破土而出的庞然大物,浑浊的老眼中竟泛起了泪光,“千年了!老朽本以为有生之年,再也无缘得见总阁重现……天佑我暗影阁!天佑我暗影阁啊!”
他身旁的幽千魂忍不住低声问:“长老,这祭坛……当真能直通总阁?典籍记载,非九舵归心,玉钥引领,不可显现啊!”
影玄重重颔首,语气带着无比的肯定:“绝不会错!你看那符文,与祖师手札中描绘的一般无二!唯有混沌……唯有少主这般能统御万法、调和阴阳的混沌之力,才能如此完美地引动它!此乃天意!是天意让我暗影阁在沉寂千年后,迎来真正的主人!”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慨与虔诚。对于他这等将一生都奉献给暗影阁的老人而言,亲眼见证总阁遗迹的开启,其意义远超个人的生死荣辱。
幽千魂、剑无涯以及其他几位早已归附的舵主,此刻亦是心潮澎湃,难以自已。
他们虽为一方舵主,但也只在古老的典籍中见过关于总阁祭坛的只言片语的描述,此刻亲眼目睹这神迹般的景象,才真正感受到暗影阁千年传承的厚重与磅礴。
默营与两舵联军的所有人,更是被这宏大的场面震慑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屏住呼吸,呆呆地望着。
林默立于祭坛之前,混沌光柱依旧连接着他与祭坛。他感受着信物与祭坛之间那强烈的共鸣,心中一片清明。
是时候了。
他心念微动,不再控制那融合了十件信物的混沌光柱。
“咻——!”
仿佛收到了最终的指令,那悬浮的“钥匙“骤然分解,重新化为十道流光!
其中九道,分别代表着九大分舵的力量属性,如同归巢的乳燕,精准无比地射向祭坛顶端外围的九个凹槽!
千幻心核落入对应凹槽,五彩迷离的光华一闪,融入祭坛。
百草玉令落下,生机勃勃的药香弥漫,随即隐没。
四海金印归位,隐约有金玉交鸣之声响起。
金刚石心嵌入,祭坛微微一震,仿佛沉重了一分。
天工符、幽冥之心、天剑令……一件件信物各归其位,每落下一件,祭坛上对应的符文便彻底亮起,整个祭坛散发出的威压便更盛一分!
当最后一件信物——代表百兽分舵的万灵血符落入凹槽的刹那——
“嗡——!!!”
九道颜色各异却同样璀璨的光柱,自九个凹槽中冲天而起,在祭坛上空交织、盘旋,最终汇聚成一道更加粗壮、色彩斑斓的能量洪流,仿佛在等待着最终的指令!
也就在这一刻,那枚一直悬浮在中央的暗影玉钥,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化作一道纯粹的暗影流光,如同君临天下的王者,稳稳地落入了祭坛最中心、那个最为关键的凹槽之中!
暗影玉钥,归位!
咔嚓!
仿佛最后的枢纽被扣上,一声清晰的机括转动声,响彻在每一个人心头!
祭坛中心,暗影玉钥爆发出深邃无比的乌光,这乌光并非吞噬,而是如同一个绝对的“核心”,瞬间统御了上空那九道色彩斑斓的能量洪流!
九色洪流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涌入暗影玉钥之中!
玉钥之上的符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亮起、流转,仿佛在解读、在验证、在确认这汇聚了九舵之力的“密码“!
整个祭坛,此刻已经化作了一个巨大无比的能量漩涡中心,磅礴的能量波动让周围的空间都开始扭曲、折叠,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轰!!!
积蓄到顶点的能量,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并非向上,也并非向四周,而是以暗影玉钥为核心,如同一个巨大的钻头,狠狠地朝着祭坛正下方的虚空——贯入!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贯穿,而是法则层面的……洞开!
祭坛下方的空间,如同被打碎的镜子,骤然出现了无数蛛网般的裂痕!裂痕之中,并非虚无,而是翻滚的、更加深邃古老的黑暗!
“开了!总阁之门要开了!”影玄激动地大喊,声音嘶哑。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那破碎的空间裂痕急速扩大、连接,最终形成了一个巨大无比、边缘闪烁着不稳定空间雷光的……幽暗洞口!
透过那幽暗的洞口,隐约可见其后并非想象中的人工建筑,而是一片广袤、荒凉、死寂,仿佛亘古如此的特殊空间!一股苍茫、古老、带着岁月尘埃与无尽秘密的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水,从那洞口之中汹涌而出,瞬间弥漫了整个绝魂谷!
这气息,比绝魂谷本身的煞气更加深沉,比暗影之力更加纯粹,带着一种万物归寂、永恒长存的意蕴。
仅仅是感受到这股气息,就让人心生渺小之感,仿佛面对的是整个历史的重量!
“总阁遗迹……这就是总阁遗迹的入口!”诸葛明喃喃道,即便以他的沉稳,此刻也难掩震撼。
“好……好可怕的气息,仿佛里面沉睡着什么……”柳如烟下意识地靠近了林默一些,美眸中带着一丝惊悸。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佩剑的剑灵在微微颤抖,那是面对更高层次存在的本能畏惧。
石破天等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出,被那洞口中传来的原始荒古之气所震慑。他体内磅礴的气血在这股气息面前,竟有些凝滞不畅的感觉。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被这总阁重现的史诗一幕所震撼,心神激荡之际——
异变突生!
林默的识海深处,两个沉寂了许久,仿佛与他融合更深的声音,几乎是不分先后地,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急促,轰然炸响!
那是仙尊与魔尊的声音!
仙尊(语气急促,带着惊疑):“不对!默儿,小心!这门后的气息……并非单纯的死寂与传承!有东西……有东西‘活’过来了!那缕‘生机’……充满恶意!绝非善类!”
魔尊(声音低沉,充满戒备,甚至带着一丝他这等存在都极少流露的忌惮):“哼!本尊就说,区区一个下界宗门的总阁,怎会有如此纯粹的‘归墟’之意!这气息……连吾沉寂的神魂都感到一丝刺痛!门后守护的,绝非你此前遇到的任何敌人可比!小子,切莫大意!”
两位师尊的声音,充满了如临大敌的警惕!
林默的心猛地一沉!
仙尊魔尊是何等存在?那是曾经屹立于诸天万界巅峰的人物!即便如今状态特殊,其眼界与感知也远非此界修士所能比拟。
连他们都感到“心悸”、“刺痛”,出声警告?
这总阁之门之后,等待他的,究竟是什么?!
他原本平静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如刀,死死地盯着那幽暗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洞口。
周身原本内敛的混沌之气,不由自主地再次缓缓流转起来,散发出凝重的气息。
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混沌道种,对那门后的气息,既有一丝微弱的吸引,又带着一种本能的排斥与警告!这是一种极其矛盾的感觉!
影玄等人也察觉到了林默气息的细微变化,以及他脸上那瞬间闪过的极致凝重,不由得心生疑惑与不安。
“少主?”影玄试探着轻声唤道。
林默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那从洞口弥漫出的、带着万古苍凉的气息。
脑海中,仙尊与魔尊的警告如同警钟长鸣。
危险!
极致的危险!
但与此同时,一股源自混沌道种本身的、仿佛遇到“同类”或“挑战”的微弱悸动,也从灵魂深处传来。那门后的东西,似乎也引起了混沌之气的某种反应。
机遇与危险,并存。
而且,都已迫在眉睫,不容退缩。
林默缓缓抬起手,不是推向那扇已经洞开的“门”,而是轻轻握住了悬浮在祭坛凹槽中、作为“钥匙”核心的暗影玉钥。
玉钥入手微凉,其中蕴含的庞大暗影之力此刻异常温顺,但它似乎也在微微震颤,仿佛在畏惧门后的存在。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身后所有带着期待、敬畏、疑惑目光的人们。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清晰地传遍全场:
“总阁已开。”
“影玄长老,诸葛明,石破天……尔等率众于此等候,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入此门半步!”
他的目光尤其严厉地扫过幽千魂、剑无涯等新降之人,带着警告。那目光如同实质,让幽千魂和剑无涯瞬间感到脊背发凉,刚刚升起的一丝好奇与侥幸立刻烟消云散,只剩下凛然遵从。
“柳如烟,影十三,随我……”
他顿了顿,混沌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然。
“入内一探。”
没有慷慨激昂的动员,没有对未知宝藏的狂热,只有冷静到极点的安排与深入虎穴的决心。
众人闻言,虽心有不甘(尤其是几位舵主,渴望一睹总阁真容),但感受到林默语气中的不容置疑以及那隐隐散发出的凝重气息,皆不敢多言,齐声应道:
“谨遵少主之令!”
影玄张了张嘴,似乎想提醒什么,或者想跟随,但看到林默那深邃的眼神,最终只是躬身一礼:“少主……万事小心!老朽在此,恭候少主凯旋!“他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这与他预想中开启总阁的祥和景象截然不同。
林默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他一手握着暗影玉钥,另一只手自然垂落,混沌之气在体内奔腾流转,已然将状态调整至巅峰。
他看了一眼身旁同样神色凝重的柳如烟和气息完全收敛、如同融入阴影的影十三。
“走。”
一个字吐出,林默率先迈步,身影一闪,便毫不犹豫地踏入了那幽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空间洞口之中!
柳如烟与影十三没有丝毫迟疑,紧随其后,身影瞬间被那浓郁的黑暗所吞没。
三人消失后,那巨大的空间洞口依旧悬浮在那里,散发着令人不安的苍茫气息,仿佛一张亘古巨兽的嘴。
祭坛周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望着那洞口,心中充满了对未知的揣测、对少主的担忧,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总阁是开启了,但门后等待少主的,究竟是什么连太上长老都未曾提及、甚至让少主都如此凝重的……存在?
绝魂谷的风,似乎都变得阴冷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