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的清晨，是被窗外单调的海浪声唤醒的。稀薄的阳光透过厚重的防弹玻璃窗，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灰尘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顾曼青的冷冽香氛残留。
林轩在客房的简易床上醒来，身体依旧疲惫，但精神却因昨夜的惊险而异常清醒。他起身推开门，客厅里静悄悄的。监控室的门紧闭着，顾曼青大概还在里面守夜或者休息。而另一间客房的门也关着，柳小蕊似乎还没动静。
他走到厨房区域，从冰箱里拿出简单的食材，准备做点早餐。动作间，他不禁回想起昨夜顾曼青那句暧昧不明的话语和柳小蕊那声惊慌的关门声。这小小的安全屋，因为两个女人的存在，空气里仿佛都漂浮着看不见的丝线，稍有不慎就会缠绕成结。
就在他煎蛋的时候，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回头，看见柳小蕊怯生生地站在客房门口。她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略显宽大的棉质休闲服，显然是顾曼青准备的，衣服不合身，更衬得她身形纤细单薄。长发有些凌乱地披在肩头，脸色苍白，眼睛红肿，显然昨夜哭得不轻。她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脚趾不安地蜷缩着。
“林……林师兄，早。”她小声打招呼，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挥之不去的怯懦。
“早，小蕊。感觉好点了吗？”林轩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和，“我在做早餐，很快就好。”
柳小蕊点了点头，慢慢挪到餐桌旁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她偷偷抬眼看了看监控室紧闭的门，又迅速低下头，像只受惊的小鹿。
林轩将煎好的鸡蛋和烤好的面包放在她面前，又给她倒了杯牛奶。柳小蕊小声道谢，低头小口吃了起来，动作拘谨，几乎不发出一点声音。
餐桌上气氛沉默得有些尴尬。林轩能感觉到柳小蕊不时偷偷瞟向自己的目光，那目光里充满了依赖、不安，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委屈？
“昨晚……吓坏了吧？”林轩试图打破沉默。
柳小蕊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眼眶瞬间又红了，她用力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哽咽：“嗯……谢谢林师兄……还有……顾小姐……救了我。”她提到顾曼青时，声音明显低了下去，带着恐惧。
“暂时安全了，别怕。”林轩安慰道，心里却清楚，这份安全何其脆弱。
就在这时，监控室的门“咔哒”一声轻响，被推开了。
顾曼青走了出来。她换下了睡袍，穿了一身黑色的弹力瑜伽服（Lululemon Align），面料柔软贴身，完美勾勒出她凹凸有致、充满力量感的身体曲线。长发在脑后扎成一个利落的高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优美的颈部线条。脸上素颜，肤白赛雪，虽然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但那双媚眼如丝眸子依旧锐利有神。她似乎刚进行过简单的晨间拉伸，身上带着微微的热气，混合着她惯用的那款冷冽香氛（今天似乎是更清冽的 byredo Super cedar），形成一种充满活力的侵略性气息。
她的目光扫过餐桌，在柳小蕊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上停留了一瞬，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随即落到林轩身上，语气随意：“哟，起得挺早。给我也来份早餐，饿了。”她径自走到餐桌主位坐下，双腿交叠，瑜伽裤包裹下的长腿线条毕露，脚上穿着一双柔软的麂皮平底拖鞋。
柳小蕊在顾曼青出现的瞬间，身体就僵住了，下意识地往林轩方向缩了缩，连呼吸都放轻了，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林轩应了一声，给顾曼青也准备了一份早餐。顾曼青吃东西的速度很快，但动作依旧优雅，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吃完东西，你，”她用下巴点了点柳小蕊，“把客房收拾干净，所有用过的物品按分类处理。你，”她看向林轩，“跟我来监控室，准备开始。”
柳小蕊连忙点头，如同接到圣旨。林轩心里一沉，知道顾曼青指的是“提取数据”的事情。
早餐在一种极其诡异的氛围中结束。柳小蕊几乎是以逃跑的速度收拾好碗碟，溜回了客房。顾曼青则站起身，对林轩使了个眼色，走向监控室。
林轩跟着她走进监控室。顾曼青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空间。房间里只有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声。
“准备好了吗？”顾曼青走到控制台前，打开几个复杂的程序界面，屏幕上开始滚动起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她转过身，靠在控制台边，双臂环抱，看着林轩。瑜伽服紧贴着她的身躯，将她的好身材展露无遗，但此刻她的眼神却只有冷静和算计。
“需要我怎么做？”林轩深吸一口气。
“放松，尽可能回忆你在苏婉清那里接受‘治疗’和‘训练’时的细节，尤其是她引导你感知和操控信息场时的感觉。我会用设备辅助，尝试读取和复制你大脑中相关的神经活动模式和记忆碎片。”顾曼青指了指房间中央一张类似牙科治疗椅的、带有各种传感器的设备，“躺上去。”
林轩依言躺下，冰冷的皮革触感让他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顾曼青走近，俯身为他戴上连接着无数细线的传感头盔。她靠得很近，发丝垂落，带着洗发水的清香，呼吸轻轻拂过他的脸颊。林轩能清晰地看到她近在咫尺的、毫无瑕疵的肌肤和那双深邃的眼眸。
“过程可能会有些不适，忍一下。”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公事公办的冷漠，但温热的气息却让林轩耳根有些发烫。
设备启动，微弱的电流感传来，伴随着一种奇异的、仿佛有无数细针在轻轻刺探大脑皮层的触感。林轩集中精神，努力回忆着在观察站的点滴。苏婉清冰冷的手指、引导时的低语、信息场共鸣时的奇异感觉……
顾曼青紧盯着屏幕上的数据流，手指飞快地在虚拟键盘上敲击着，神情专注。偶尔，她会出声提示：“集中回忆她触碰你太阳穴时的感觉。”“尝试复现信息场被引导的路径。”
整个过程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当顾曼青终于关闭设备，取下头盔时，林轩感觉像是跑了一场马拉松，浑身被冷汗浸透，大脑一阵阵抽痛。
“数据采集基本完成，比预想的顺利。”顾曼青看着屏幕，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苏婉清确实在你身上花了不少心思，这些数据很有价值。”她转头看向虚脱的林轩，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休息半小时，然后进行下一阶段。”
她递给他一瓶功能饮料，然后自顾自地开始处理数据，不再理会他。
林轩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感觉身心俱疲。这时，他隐约听到外面客厅传来极其轻微的、压抑的啜泣声。是柳小蕊。
他犹豫了一下，起身推开监控室的门。只见柳小蕊蹲在客厅角落，抱着膝盖，肩膀微微抽动，正在无声地流泪。听到开门声，她惊慌地抬起头，看到是林轩，眼泪流得更凶了，像个被遗弃的孩子。
“怎么了，小蕊？”林轩走过去，蹲下身轻声问。
“我……我害怕……”柳小蕊抽噎着，泪眼朦胧地看着他，“顾小姐她……她好可怕……林师兄，我们会不会……会不会被她……”她不敢说下去，只是用充满恐惧和依赖的眼神望着林轩。
看着她这副样子，林轩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他叹了口气，伸手想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但手刚抬起，监控室的门又被推开了。
顾曼青倚在门框上，双手环胸，眼神冰冷地看着蹲在地上的两人，嘴角噙着一丝嘲讽的冷笑：“怎么？这就开始上演苦情戏了？柳小蕊，你的眼泪除了让人心烦，没有任何用处。有这功夫，不如想想怎么让自己变得有点价值，而不是像个累赘一样，只会拖后腿。”
柳小蕊被她的话吓得浑身一颤，哭声戛然而止，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不敢抬头。
林轩皱起眉，看向顾曼青：“她只是害怕。”
“害怕？”顾曼青嗤笑一声，迈步走过来，高跟鞋（她不知何时换上了一双christian Louboutin的裸色铆钉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停在林轩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身上那股压迫感十足的气息扑面而来，“在这个世界上，害怕是最没用的情绪。要么变强，要么被淘汰。收起你那可笑的同情心，林轩，我们现在没时间照顾巨婴的心理感受。”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看穿林轩内心那一丝柔软。林轩与她对视着，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话语中的冷酷和现实。他知道她说的是事实，但看着柳小蕊瑟瑟发抖的样子，心里依旧很不舒服。
顾曼青似乎懒得再废话，转身走回监控室，丢下一句：“半小时后进来。”门被轻轻带上。
客厅里重新恢复寂静，只剩下柳小蕊极力压抑的、细微的抽泣声。林轩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无力感。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境地里，顾曼青的冷酷或许才是生存法则，而柳小蕊的柔弱，注定会成为被牺牲的对象吗？
他站在原地，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安全屋内的暗流，远比窗外的大海更加汹涌莫测。而他自己，正被这漩涡拉扯着，一步步走向未知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