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中海端酒杯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
眼皮都没抬,只用余光扫了眼暴跳如雷的贾张氏。
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无名火。
瞧瞧你们贾家那副穷酸样,自己心里还没点逼数吗?
就一间破房子,一家子人挤在里头。
贾东旭跟着自己当学徒,一个月才挣十八块钱,兜比脸还干净,掏不出半点响声。
贾张氏自己呢,把老贾那点抚恤金,捂得比命根子还紧。
想让她掏钱给儿子娶媳妇,简直比登天还难。
就这条件,还想娶城里姑娘?
哪家城里姑娘,会瞎了眼看上贾家?
就算真有那不开眼的,人家姑娘家里能不要彩礼?
三转一响不得备齐咯?
到时候钱从哪儿来?
还不得指望自己这个师傅往里搭!
易中海心里跟明镜似的,贾张氏那算盘珠子,拨得噼里啪啦响。
娶城里姑娘,开销大不说,娶回来还得当祖宗供着,未必能伺候好他们娘俩。
可娶个农村姑娘就大不一样,彩礼随便给点意思意思就行。
人还勤快,知道感恩。
这笔账。
易中海早就替贾家算得清清楚楚。
但这些话,他可不能明说,说了不仅得罪人,还显得自己小气。
“贾家嫂子,你先别急。”
易中海放下酒杯,语气不咸不淡:“这事儿我也就是给你提个醒,人家姑娘那边还没个准信儿呢…”
“…你要是觉得不合适,那就算了,我再托人慢慢给东旭找。”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把难题又给贾张氏推了回去。
你不是嫌弃吗?
行啊,那你自己找去。
看看你到底能找个啥样的好姑娘。
贾张氏被易中海,这不冷不热的态度噎得够呛。
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
她心里当然明白自家啥情况,可就是拉不下这个脸。
再说了,还不是有你这个便宜师父吗,不榨干给儿子留着当爹啊。
眼瞅着场面要僵住,一直闷头吃花生米的聋老太,终于开腔了。
她放下筷子。
浑浊却精明的眼睛,慢悠悠地扫了贾张氏一眼,轻轻叹了口气。
“贾张氏啊,东旭这事儿我觉得小易办得没错。”
贾张氏一听,更来劲了:“老太太,怎么连您也帮着他说话?我们家东旭咋就配不上城里姑娘了?他可是中级钳工的徒弟!”
“你先坐下,听我老婆子把话说完。”
聋老太用拐杖轻轻敲了敲地面,声音不大,却透着股威严。
贾张氏撇撇嘴,不情不愿地坐回去。
聋老太这才慢悠悠地说道:“你光想着东旭是中海徒弟,以后能有出息,可你咋不想想,他现在不过是个学徒…”
“…城里那些姑娘,一个个眼皮子高得很,一看你家这条件,保准二话不说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就算有不图钱的,人家图啥?图你家东旭长得帅?还是图你这个婆婆好伺候?”
这话说得。
句句像针一样扎在贾张氏心窝子上。
聋老太心里暗自冷笑: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自己就是从农村上来的,才进城几天啊,就瞧不起农村人了?
忘本的玩意儿。
她表面上不动声色,继续循循善诱:“再说了,娶城里媳妇,那开销可不小,你想想,就彩礼、酒席、新衣裳这些,哪样不要钱?你舍得把你那点钱拿出来?”
贾张氏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难看起来。
聋老太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话锋一转,开始说农村姑娘的好处:“可农村姑娘就不一样了,人家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实在,还能干…”
“…最关键的是,人家嫁到城里,那是鲤鱼跳龙门,多大的福气啊!她心里能不感激你们贾家?能不把你这个婆婆当亲娘一样伺候着?”
这话,正好说到贾张氏心坎里去了。
她这辈子,就喜欢被人捧着、伺候着。
聋老太凑近一步,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蛊惑:“你想想,要是娶个城里姑娘,厉害点的,进门就想当家作主,到时候这个家谁说了算?…”
“…你还能像现在这样说一不二吗?可要是娶个农村丫头,她敢跟你顶嘴?…”
“…她人生地不熟的,离了你娘俩,她能活下去?到时候还不是你让她往东,她不敢往西。这日子,多舒坦?”
一番话说完。
贾张氏彻底没了声响。
她低着头,眼珠子滴溜溜直转,显然在心里快速盘算着。
聋老太说得没错啊!
自己咋就没想到这一层呢?
自己要的是儿媳妇,又不是祖宗。
娶回来是伺候自己和儿子的,不是来跟自己争当家权的。
城里姑娘娇生惯养,脾气还大。
万一娶个厉害的,三天两头跟自己吵架,这日子还咋过?
可农村丫头就不一样了。
她没见过世面,胆子又小,嫁到贾家那是她的福气。
到时候,自己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让她洗衣服就得洗,让她做饭就得做,她要是敢说个“不”字,就把她撵回乡下去!
想到这儿。
贾张氏心里,那点不甘心和憋屈,一下子无隐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掌控一切的得意。
她抬起头,看向一直闷头不说话的贾东旭,假模假样地问:“东旭,你觉得呢?”
贾东旭能有啥想法?
他从小到大,啥事都听父母的,后来很多事情听易中海的,早习惯了。
“妈,我听您的,您和师傅说咋办就咋办。”
得到儿子的肯定,贾张氏心里最后一点顾虑也没了。
她清了清嗓子,端起婆婆的架子。
对易中海说道:“行吧,既然老太太和东旭都这么说,那就这个秦淮茹吧。”
她顿了顿。
一副给了秦淮茹天大恩赐的模样。
一拍桌子,下了结论:“农村的就农村的吧,她能嫁到我们贾家,那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你跟那边说好了,我们家可不兴三转一响,彩礼最多给二十块钱,爱嫁不嫁!只要她嫁过来,肯老老实实伺候我们娘俩,以后亏待不了她!”
易中海看着她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心里满是鄙夷。
总算是把这老货给说通了。
至于那二十块钱彩礼,最后还不是得自己掏,不行,回头的砍砍价。
但易中海面上却点点头:“行,那我明天就托人去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