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扒皮是真的气疯了。
他一把揪住旁边生产小组长的领子,唾沫星子喷他一脸。
“去!现在!马上去!把贾东旭评上二级工以来,领的所有材料单,还有废品记录,一张都不能少,全都给老子拿过来!”
贾东旭还想狡辩:“主任,我……”
“你给老子闭嘴!”
周扒皮一脚踹在贾东旭的腿弯上,踹得他一个趔趄,差点当场跪下。
不一会儿。
小组长就抱着一摞厚厚的记录本,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
不查不知道,一查魂都吓掉了。
小组长当着所有人的面,清了清嗓子,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念出统计结果。
“报告主任!根据记录,贾东旭同志自晋升二级工以来,其加工零件的废品率,是……是本组其他工人的……七倍!”
“其浪费的材料价值,初步估算,已经高达……两百一十七块五毛!”
两百多块!
这个数字一出来,整个车间“嗡”的一声,彻底炸了锅。
“我的天!两百多!够娶好几个媳妇了!”
“他这半年工资白干了还不够赔的!”
面对这铁证如山,贾东旭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他知道,自己完了,这回是彻底完了。
在极度的恐惧和绝望之下,他脑子一抽,脱口而出,喊出那句让他后悔终生,也让整个大院都看不起他的话。
“这不是我的错!主任!真的不是我!这些……这些取巧的办法,都是我师傅易中海教我的!是他让我这么干的!他说只要塞规能过就行!”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如果说之前,工友们看他只是嘲笑和幸灾乐祸。
那么现在,所有人的眼神,都变成彻彻底底的鄙夷和不齿。
有几个老师傅,更是直接往地上“呸”的一声,啐了口浓痰。
自己没本事,出了事,转头就把师傅给卖了?
这是什么畜生!
“好!好一个易中海!”
周扒皮怒极反笑,连连点头。
他指着瘫软的贾东旭,当着全车间所有人的面,一字一句地宣判:“我马上就打报告给杨厂长!…”
“像你这种靠投机取巧、舞弊上位,毫无技术水平,更毫无责任心的工人,我们轧钢厂,绝不姑息!…”
“必须严肃处理!我建议,降级处分都是轻的!开除都不为过!”
在打给厂长办公室的报告上,周扒皮烧红了眼,特意用钢笔,在末尾重重加了一句。
“另,其师易中海,身为七级钳工,传艺不精,品行不端,纵容徒弟在技术上弄虚作假,对此次重大生产事故,负有不可推卸的连带责任!”
这消息,像长了翅膀,还没到下班时间,就飞回四合院。
三大爷阎埠贵,也不知道从哪个渠道第一个得了信。
他连晚饭都顾不上吃,夹着教案就一路小跑,跑到中院贾家门口,脸上那兴奋的红光藏都藏不住。
他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一把拉住正在院里水池边洗菜的秦淮茹。
“哎呀,淮茹啊!出大事了!东旭在厂里……闯下滔天大祸了!”
他添油加醋把事情说了一遍。
唾沫横飞,着重强调了“浪费国家财产几百块”和“厂里要开除”这两点。
秦淮茹听完,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天旋地转。
手里的菜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水和青菜洒了一地,冰凉的水溅湿了她的布鞋。
她身子晃了晃。
要不是及时扶住水泥池子,人就直接栽倒了。
她下意识看向屋里。
昏黄的灯光下,窗户纸上映出的,是婆婆贾张氏还在一边嗑瓜子,一边哼着小曲的悠闲身影。
秦淮茹的心,一瞬间掉入冰窟。
天。
这一次,是真的要塌了。
…………
贾东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
他失魂落魄,像个被抽走魂的木偶。
一进家门。
看见站在屋子中央,脸色惨白如纸的秦淮茹。
他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终于“啪”的一声,断了。
贾东旭像个溺水的人,看见最后一根稻草,连滚带爬过去。
一把死死抱住秦淮茹,整张脸埋在她的胸上,发出野兽般的哀嚎。
“淮茹!淮茹!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他猛地抬起头。
那张脸上满是泪水和鼻涕,眼神疯狂而绝望。
“去找师傅!我们快去找师傅!”
贾东旭的哀嚎,在狭小昏暗的屋子里回荡,震得窗户纸嗡嗡作响。
秦淮茹看着死死抱住自己的丈夫。
那张曾经还算周正的脸上,此刻涕泪横流,满是烂泥似的恐惧和绝望。
她的心,一寸寸凉透,然后冻住,失去知觉。
“嚎什么丧!没用的东西!还不赶紧给老娘站直了!”
贾张氏总算从“开除”两个字带来的惊骇中回过神,一脚踹在贾东旭的后腰上,声音尖得能划破玻璃。
“你师傅家在哪儿你不知道?还不赶紧去!哭有什么用!哭你那二级工的工资就能飞回来?”
“对对对!找师傅!”
贾东旭如梦初醒,也顾不上擦脸上的脏污,一把抓住秦淮茹的手腕就往外冲。
“走!淮茹,快走!师傅一定有办法的!”
…………
易中海家。
屋里弥漫着一股的中药味儿,苦涩的气息钻进每个人的鼻孔。
一大妈端着个空药碗,刚从里屋出来。
一抬头,就看见贾家三口跟逃难似的堵在门口。
贾张氏一脸焦急,贾东旭魂不守舍,秦淮茹则像个被线牵着的木偶。
她的脸,当场就拉下来,眼神里的温度瞬间降到冰点。
“又来干什么?”
那语气,跟数九寒天的北风似的,刮得人脸生疼。
贾张氏的脸上,立刻堆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搓着手凑上前。
“他大妈,我们……我们来看看一大爷,听说他病了。”
一大妈没接话,也没让路,只是用身子半堵着门。
那双平静的眼睛在三人身上来回扫视,最后定格在魂不守舍的贾东旭身上。
那眼神,看得贾东旭心里直发毛。
“东旭,你一个人进来。”
里屋,传来易中海沙哑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