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的晨雾还没散尽，青灰色的砖地上凝着一层薄霜，踩上去咯吱作响。林砚蹲在暗渠入口旁，正帮老吴调整千斤顶的位置，金属底座与青砖碰撞，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小张蹲在一旁，手里的激光测距仪屏幕亮着，正反复校准暗渠入口的坐标，嘴里念念有词：“西北隅，北纬39°54′，东经116°23′，误差在2厘米内，没问题。”
空气里飘着淡淡的霉味，比昨天发现石板时更浓了些，风裹着霜气钻进衣领，林砚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将防水服的拉链再拉上一截——今天要下暗渠，防水服、高筒胶靴、头灯这些装备，昨晚已经检查了三遍，就怕出纰漏。
“小林，过来搭把手！”老吴喊了一声，手里拎着一卷防水布，“先把这布铺在周围，等会儿撬石板时别让土掉进渠里，污染了水质还不好清理。”
林砚刚站起身，身后突然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还有熟悉的女声：“林砚哥，你们这是准备探查暗渠了吗？”
回头一看，苏晓站在不远处，穿着一件浅灰色的轻便防水外套，手里抱着笔记本和笔，肩上挎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背包拉链拉得很严实，只有一角露出银色的手机挂绳。她快步走过来，目光落在地上的工具和青石板上，眼睛亮了亮：“原来暗渠入口真的在这儿，我昨天看《明宫史》里记的位置，还怕找不准呢。”
林砚心里愣了一下，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家族笔记——上次笔记被动过的疑云还没散，但看着苏晓手里的笔记本，上面写着“故宫古建修缮研学记录”，字迹工整，又不像有问题的样子。
“是准备探查，今天刚获批。”林砚笑了笑，“你怎么过来了？”
“我是来跟你说个事的。”苏晓停下脚步，把笔记本翻开，露出里面的调研大纲，“我不是历史系研学嘛，导师让我们选一个古建修缮案例做深度记录，整理成研学报告。我觉得你们这个暗渠探查特别有价值——明代暗渠，还涉及到冷宫渗水修复，特别典型，所以想问问，能不能让我加入你们小组，负责记录过程？我保证不打扰你们工作，就是拍拍照、记记数据，最后整理成报告，也能给后面的修缮提供参考。”
她说得恳切，眼神里带着期待，手指还在大纲上指了指：“你看，我都列好要记录的内容了，比如暗渠的结构、年代特征、修复方法，还有你们用的工具和技法，这些都是很重要的资料。”
林砚看了一眼她的大纲，确实详细，从文献对照到现场记录，再到后期分析，条理清晰，不像临时编的。他心里有点犹豫——之前对苏晓有过防备，但这次她的理由太合理了，而且她懂历史，说不定能帮忙对照《明宫史》里的记载，确认暗渠的细节，比如走向、修建年代，这些对探查都有帮助。
“这……”林砚看向老吴，想听听他的意见。
老吴放下手里的防水布，打量了苏晓一眼，笑着说：“小姑娘挺认真啊，记录也好，以后咱们修暗渠的资料也能更全。小林，我觉得行，多个人帮忙记录，总比咱们忙得忘了记强。”
小张也抬起头，推了推眼镜：“是啊砚哥，苏晓姐懂文献，说不定还能帮咱们核对暗渠的历史数据，省得咱们一边干活一边查书。”
林砚心里的犹豫渐渐消散，他看着苏晓，点了点头：“那行，你加入吧，不过得注意安全，暗渠里情况复杂，跟着我们走，别单独行动，记录的时候也别靠太近。”
“谢谢林砚哥！谢谢吴师傅！”苏晓眼睛笑得弯起来，立刻把笔记本揣进外套口袋，伸手就要帮老吴拿防水布，“我来帮您拿这个吧，看着挺沉的。”
“不用不用，你小姑娘力气小，拿好你的本子和手机就行。”老吴摆摆手，把防水布铺在青石板周围，“咱们先把装备分一分，小林你和我穿防水服下渠，小张在上面守着，负责传递工具和记录数据，苏晓你就跟着小张，记录现场情况，拍拍照。”
“好！”苏晓爽快地答应，走到小张身边，从背包里拿出手机，点开相机，“我先拍几张入口的照片，留个原始记录。”
她举着手机，镜头对准青石板，先是拍了一张全景，然后慢慢走近，手机镜头微微下调，定格在青石板与地面的咬合处，连石板边缘的缝隙都拍得清清楚楚。接着，她又绕到石板侧面，对着上面“乾隆二十三年修缮”的刻字，蹲下来拍了一张特写，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滑动，放大确认刻字清晰后，才收起手机，假装整理笔记本。
林砚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正和老吴一起穿防水服，厚重的防水服裹在身上，活动起来有点笨重，他一边拉拉链一边说：“苏晓，等会儿我们下渠后，你帮着小张对照《明宫史》，看看里面记的暗渠宽度、高度，跟我们实际测的对不对上。”
“好嘞！”苏晓立刻应下来，从背包里拿出之前复印的《明宫史》 pages，翻到记暗渠的那一页，上面还有她之前做的标记（第20章的伏笔），但她特意把标记那一面朝下，只露出文字部分，“我早就把这几页复印下来了，等会儿你们测完数据，我马上对照。”
老吴和林砚穿好防水服，戴上头灯，打开头灯开关，两道光柱照在青石板上，把刻字照得格外清晰。老吴走到千斤顶旁，握住摇杆：“咱们开始撬石板，小张你注意看测距仪，苏晓你记录一下时间和石板的初始状态。”
“好！”苏晓立刻拿出手机，点开备忘录，手指快速敲击屏幕，同时手机镜头悄悄对准千斤顶与石板的接触点，快速拍了一张，照片里能清楚看到千斤顶的位置和石板的受力点。她抬起头，装作认真记录的样子：“时间是上午9点15分，青石板无明显破损，刻字清晰，与地面咬合紧密。”
林砚和老吴开始用力压千斤顶摇杆，青石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慢慢向上抬起一点，缝隙里渗出潮湿的霉味，比之前更浓烈了。苏晓赶紧举起手机，镜头对准抬起的缝隙，拍了一张暗渠内部的模糊影像，虽然看不清里面的细节，但能看到渠壁的大致轮廓和水面的反光。
“小林，你看这缝隙，能容一个人进去了。”老吴停下动作，头灯的光柱照进缝隙里，“里面积水大概有30厘米，跟咱们之前估计的差不多。”
林砚点点头，回头对小张和苏晓说：“我和老吴先下去，小张你把激光测距仪准备好，我们测完内部尺寸你记下来，苏晓你帮忙拍几张我们下渠的照片，留作记录。”
“好！”苏晓立刻举着手机，镜头对准林砚，等他弯腰准备进入暗渠时，她快速按下快门，同时手机镜头微微偏移，把暗渠入口的内部结构、渠壁的砖块排列都拍了进去。她看着照片，心里暗暗记下：“暗渠入口宽约80厘米，高约1米，渠壁用青砖砌成，砖缝里有白灰残留，像是清代修缮时补的。”
林砚没察觉她的异常，弯腰钻进暗渠，头灯的光柱照亮了渠内的黑水，水面漂浮着几片腐朽的木片。他回头对上面喊：“里面情况还行，老吴你下来吧，苏晓你在上面注意安全，别靠太近。”
“知道啦！”苏晓应着，又举着手机拍了一张老吴钻进暗渠的背影，镜头特意扫过暗渠入口的顶部结构，确认拍清楚后，才收起手机，假装专注地看小张手里的测距仪屏幕，心里却已经在盘算：等会儿趁他们不注意，把这些照片发给陈敬鸿，告诉他暗渠的入口结构、尺寸，还有林砚他们的探查进度。
晨雾渐渐散去，阳光照在冷宫里，红墙的影子拉得很长。苏晓站在青石板旁，手里拿着笔记本，偶尔记录几笔，偶尔举着手机“记录”，表面上是个认真的研学学生，没人知道她背包里的手机里，已经存下了好几张暗渠的关键照片，而这些照片，即将成为陈敬鸿布局的重要筹码。林砚在暗渠里专注地探查，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亲手把“敌人”放进了探查小组，一场围绕暗渠线索的暗流，已经悄然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