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巷子里的青石板还凝着露水,李梅攥着那把黄铜钥匙的指节泛白。钥匙是丈夫周明的秘书偷偷塞给她的,附带着一张纸条:“城南旧宅,每月十五,他必去。”
周明是本地小有名气的建筑商,近来总以应酬为由晚归,身上常沾着一股奇异的香灰味。李梅不是没怀疑过,但当她跟着导航找到这栋藏在老城区深处的宅院时,还是被那股阴森气逼得心头发紧。宅院朱门斑驳,门楣上悬着一块褪色的匾额,依稀能辨认出“周家老宅”四个字,墙角爬满的爬山虎枯黑如铁,在月光下张牙舞爪。
钥匙插进锁孔,“咔哒”一声轻响,像是唤醒了沉睡的鬼魅。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李梅深吸一口气,举着手机手电筒走了进去。庭院里杂草丛生,中央的石桌上积着厚厚一层灰,角落里放着一个残破的香炉,炉底残留着几粒暗红色的香灰,正是周明身上那股味道的来源。
“周明?”她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宅院里荡开,引来回响,却无人应答。
正屋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红光。李梅蹑手蹑脚走过去,指尖刚触到门板,就听见里面传来细碎的说话声,还有一种奇怪的、像是绸缎摩擦的沙沙声。她屏住呼吸,轻轻推开一条缝。
眼前的景象让她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正屋中央摆着一张八仙桌,桌上燃着两根红烛,烛火摇曳,将屋内映照得一片诡异的猩红。周明穿着一身从未见过的藏青色道袍,正跪在桌前,对着一尊牌位叩拜。那牌位漆黑如墨,上面没有刻字,却隐隐透着一股寒气。
而在周明身边,站着一个女人。
女人穿着一袭大红的旗袍,长发披肩,脸色苍白得像纸,嘴唇却红得刺眼。她背对着李梅,身形窈窕,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更让李梅毛骨悚然的是,女人的脚下没有影子——哪怕红烛的火光再暗,也不该连一丝影子都没有。
“时辰到了。”女人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却带着一股穿透骨髓的寒意。
周明抬起头,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虔诚:“夫人,弟子已按您的吩咐,每月十五供奉,只求您能保佑我周家富贵绵延,生意兴隆。”
女人缓缓转过身,李梅看清了她的脸,瞬间尖叫出声——那张脸,竟然和她的照片一模一样!
“你是谁?!”李梅连退两步,手机“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屏幕碎裂,光线熄灭,屋内只剩下红烛的幽光。
周明猛地回头,看到李梅时,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被冷漠取代:“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李梅的声音带着颤抖,“周明,你告诉我,她是谁?为什么她长着我的脸?你在搞什么鬼?!”
穿红旗袍的女人轻轻笑了,笑声像风铃,却让李梅浑身起鸡皮疙瘩:“姐姐,别来无恙。”
“姐姐?”李梅懵了,她是独生女,哪里来的妹妹?
女人走到李梅面前,一股浓郁的香灰味混杂着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她伸出手,李梅下意识地躲闪,却发现女人的手指冰凉刺骨,而且穿过了她的手臂——那是一双没有实体的手!
“我叫周红,”女人的目光落在周明身上,带着一丝怨毒,“是他的曾祖母。”
周明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夫人,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只是……只是曾祖母的嘱托,我不能违抗。”
原来,周家祖上曾是风水世家,周红当年嫁入周家后,凭借一身过硬的风水术,帮周家积累了巨额财富。但她三十岁那年,却突然暴毙,临死前留下遗训:周家后代需在每月十五夜里,在老宅供奉她的牌位,且必须找到一位与她生辰八字相同、容貌相似的女子为妻,借其阳气滋养牌位,方能保周家富贵不绝。若有违背,周家必将家破人亡,断子绝孙。
周明的父亲早逝,他从小由祖父抚养长大,祖父将这个秘密告知他后,便撒手人寰。周明起初并不相信,但他接手家族生意后,几次遭遇重大危机,都是在按照遗训行事后方才化险为夷。三年前,他遇到了李梅,发现她不仅与周红生辰八字完全一致,容貌更是如同复刻,便处心积虑追求她,将她娶进门,实则是把她当成了滋养周红牌位的“容器”。
“那些晚归的夜晚,你身上的香灰味,就是在这里沾染的?”李梅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她想起周明每次出门前都会精心打扮,想起他床头柜里那套从未穿过的道袍,想起他偶尔看着她时眼中闪过的诡异光芒,原来一切都是一场骗局。
周红的身影在红烛下忽明忽暗,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眼神却越来越凌厉:“姐姐,你该感谢我。若不是我,周明怎会对你这般好?周家怎会有今日的富贵?”
“好?”李梅气得浑身发抖,“这种建立在欺骗和利用上的好,我不稀罕!周明,我们离婚!”
“不行!”周明猛地站起来,眼神变得疯狂,“你不能走!如果你走了,曾祖母会发怒的,周家会完的!”
周红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屋内的红烛突然剧烈摇晃起来,烛火窜起半尺高,映照得她的脸狰狞可怖:“姐姐,你以为你走得掉吗?从你嫁给周明的那一刻起,你的阳气就已经与我的牌位相连。你若离开,不出三日,便会暴毙而亡,魂飞魄散!”
李梅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她想起半年前邻居家的小狗突然无故死亡,想起上个月公司里一个与她关系不错的同事突发心脏病去世,难道都是因为周红?
“你这个妖物!”李梅鼓起勇气,捡起地上的手机朝着周红砸去,却见手机穿过她的身体,重重摔在墙上,彻底报废。
周红的眼神变得冰冷:“不知好歹。周明,该进行下一步了。”
周明点点头,从八仙桌下拿出一个桃木盒子,打开后,里面放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匕首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在烛光下闪着诡异的光泽。
“你要干什么?”李梅吓得连连后退,后背撞到了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姐姐,别怪我,”周明的脸上没有丝毫犹豫,“曾祖母说,只要取你的心头血,滴在牌位上,就能让她的魂魄彻底稳固,到时候,周家就能永享富贵,而你,也能成为周家的一部分,永远留在这里。”
李梅看着步步逼近的周明,看着他眼中那股狂热而陌生的光芒,终于明白,这个男人从来没有爱过她,在他眼里,她不过是一个可以牺牲的祭品。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李梅绝望地尖叫,转身想要撞开房门逃跑,却发现房门不知何时已经紧紧关上,无论她怎么用力,都纹丝不动。
周红飘到她身后,冰凉的气息贴在她的耳边:“姐姐,认命吧。从你踏入这栋宅子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这样的结局。”
就在周明举起匕首,朝着李梅的胸口刺来的瞬间,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一个苍老的声音:“周明,开门!快开门!”
周明的动作一顿,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是王道士?他怎么来了?”
周红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不好,是破煞的道士!快,杀了她,完成仪式!”
敲门声越来越响,门板摇摇欲坠。周明咬了咬牙,再次举起匕首,李梅闭上眼睛,绝望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砰!”
房门被猛地撞开,一道金光射了进来,周红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影瞬间变得透明。一个穿着黄色道袍、手持桃木剑的老道士冲了进来,正是李梅上个月在寺庙里认识的王道士。
“妖物,休得害人!”王道士大喝一声,桃木剑直指周红,剑身上的符文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周红的身影在金光中扭曲变形,她怨毒地看着周明:“你违背誓言,引道士入内,周家必将万劫不复!”
“曾祖母,我……”周明脸色惨白,不知所措。
“她不是你的曾祖母!”王道士怒喝,“此乃百年前作恶多端的缢鬼,当年被你祖上镇压在这老宅之下,以周家血脉为食,骗取后人供奉,实则是在吸收阳气,想要破印而出!”
原来,王道士早已察觉到城南旧宅有邪祟之气,暗中观察了许久,发现周明每月十五都会前来供奉,而李梅的生辰八字与那缢鬼当年的替身一模一样,便猜到了其中的阴谋。今日恰逢十五,他担心李梅遭遇不测,便匆匆赶来。
周红尖叫着扑向王道士,王道士不慌不忙,从袖中掏出一张黄符,口中念念有词,黄符瞬间燃起熊熊烈火,朝着周红飞去。
“啊——!”
黄符贴在周红身上,她的身影瞬间被火焰吞噬,发出凄厉的惨叫,屋内的红烛突然炸裂,烛火熄灭,只剩下一片漆黑。
李梅吓得瘫坐在地上,浑身颤抖。王道士掏出打火机,点燃了一根蜡烛,屋内重新恢复了光亮。周红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那尊漆黑的牌位,在烛光下散发着淡淡的黑气。
“这牌位是缢鬼的寄身之物,必须毁掉。”王道士说着,举起桃木剑,朝着牌位劈去。
“不要!”周明突然扑过去护住牌位,“不能毁!毁了它,周家就完了!”
“糊涂!”王道士怒斥,“你周家这些年的富贵,都是用族人的阳气和无辜者的性命换来的!此鬼一日不除,你们周家就永无宁日,迟早会家破人亡!”
周明愣住了,他想起祖父临终前的嘱托,想起这些年生意场上那些莫名其妙的意外,想起李梅惊恐的眼神,心中的执念终于松动。
王道士趁机挥剑,桃木剑劈在牌位上,“咔嚓”一声,牌位碎裂成数块,一股黑色的雾气从碎片中冒出,在空中盘旋了几圈,便消散无踪。
随着牌位被毁,屋内的阴森气息渐渐散去,窗外泛起了鱼肚白,天快亮了。
周明瘫坐在地上,看着碎裂的牌位,泪水夺眶而出:“我错了,我不该被富贵冲昏头脑,不该欺骗李梅,更不该助纣为虐……”
李梅缓缓站起来,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心中五味杂陈。她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这座充满罪恶与诡异的老宅,毅然决然地走了出去。
太阳升起,阳光洒在巷子里的青石板上,驱散了最后的寒意。李梅深吸一口气,感受着阳光的温暖,心中暗暗发誓,再也不会回到那个充满欺骗和恐怖的地方。
而周家老宅,在那之后便彻底荒废了。有人说,每到月圆之夜,还能看到一个穿红旗袍的女人在庭院里徘徊,发出哀怨的哭泣声;也有人说,周明的生意一落千丈,最终破产,疯疯癫癫地流落街头,嘴里总是念叨着“红烛泣,富贵离”。
李梅则重新开始了自己的生活,她换了一座城市,找了一份喜欢的工作,慢慢走出了那段阴影。只是每当看到红色的蜡烛,她总会想起那个恐怖的夜晚,想起那个长着和她一样面孔的缢鬼,想起那句冰冷的话语——
有些欲望,一旦开始,便如同附骨之疽,最终只会将人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而那些被欲望掩盖的罪恶,终有一天,会在阳光下暴露无遗,接受应有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