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玉和谢君衍迅速对视一眼。
电光石火间,沈宁玉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难道出大事了!】
谢君衍动作极快,随手扯过搭在床边的外袍披上,银发用一根发带随意束起,虽仍是一身寝衣,却已恢复了平日七分从容。
沈宁玉也胡乱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衫,一边快步走到门边一边脑子里还在飞速运转:
【完蛋,要是被亲妈看见谢君衍在我房里……啧,虽然这时代三夫四侍正常,但被亲妈撞见还是有点社死啊!】
沈宁玉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房门。
门外,沈秀正满脸焦急地站着,手里还端着一碟饼子,看到女儿开门出来,她明显松了口气,但随即目光看见沈宁玉身后——
谢君衍正从床边站起身,一头银发略显松散,虽然外袍已经披上,但任谁都能看出这是刚从床上起来。
沈秀的目光在女儿和谢君衍之间快速扫过,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但那份焦急显然压过了其他情绪。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只是急切地说道:
“玉姐儿,君衍也在啊……正好,你们快些收拾了出来。方才周大来说,昨夜雨势又大了!
山脚下那条溪,水已经漫出来了!咱们庄子虽然地势高,可这雨再这么下下去……”
沈母压低声音:“王村长托人悄悄递话,说大青河水位已经离堤面不到三尺了!
村里现在乱得很,有人想跑,有人还犟着不肯走!还说……还说上游好像有山洪!”
沈宁玉心里一沉。
【不到三尺!等等,山洪?那玩意儿一旦下来,冲击力堪比泥头车连续撞击,大青村也会首当其冲!】
“娘,您别急。”
沈宁玉已经转身飞快地抓起外衣往身上套,她一边系衣带一边问:
“娘,爹爹们和哥哥们呢?现在都在哪儿?”
“你大爹和二哥三哥一早和少陵去检查山庄后坡了。”
“少陵担心连续大雨,后坡土石松动。你三爹在书房清点药材,他也懂点药材!
说是万一有人受伤生病得用。风儿和书儿在厨房帮着周婶准备干粮。”
沈秀说着,目光还是忍不住瞥了一眼已经整理好衣袖、神色自若走过来的谢君衍,心里那点尴尬被更大的忧虑压了下去。
她叹了口气,拉住沈宁玉的手,手心冰凉:
“玉姐儿,娘知道你有主意。可这回……娘心里实在没底。
那雨声,那水声,听着吓人。咱们庄子虽在半山腰,可万一山洪冲过来,或者山体……”
沈母话没说完,但沈宁玉已经明白了——山体滑坡。
【老妈这担心太合理了。连续强降雨,土壤含水饱和,坡度再缓也有滑坡风险。】
沈宁玉反握住母亲的手,用力握了握,试图传递一些镇定:
“娘,山庄选址时我仔细看过,后坡坡度缓,植被深,土质也坚实,短时间内应该没问题。
但我们现在不能赌,得随时查看情况。”
沈宁玉看向已经走到窗边察看外面情况的谢君衍:
“君衍,阿令那边有消息吗?大青河还有上游是个什么情况?”
谢君衍推开一条窗缝朝外看了看。
雨幕如织,远山近树都模糊在灰蒙蒙的水汽中。
闻言回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玉儿这倒像是……常年处理此类事务的官员?但他没有多问,只沉声回答:
“应当快了。我让他主要探听就是这两件事。”
谢君衍合上窗,走到沈宁玉身边,很自然地抬手替她理了理鬓角:
“玉儿先陪岳母用早膳。我去前厅等阿令的消息,顺便看看少陵那边是否需要增派人手。”
沈秀看着谢君衍对女儿细致自然的动作,心中生出几分欣慰。
不管怎么说,君衍对玉姐儿是真心疼爱的。
“君衍也一起去吃点吧?”
沈秀语气缓和了许多,“忙归忙,身子要紧。”
谢君衍微笑颔首:“谢岳母关心。我待会儿就去,玉儿昨夜睡得晚,您多看着她吃些。”
沈秀看着谢君衍离去的背影,又看看女儿,欲言又止。
沈宁玉被她看得有些发毛:“娘,您想说什么?”
沈秀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摇摇头:
“没什么……就是觉得,君衍待你很好。少陵也是。你们年轻人……感情好是好事,只是也要注意身子,别太累着。”
沈宁玉脸一热,知道母亲是误会了什么,但又不好解释——昨夜确实三人同榻而眠,虽然什么都没发生。
沈宁玉赶紧岔开话题:“娘!说正事呢!”
“好好好,说正事。”
沈秀收起脸上那点不自然,正色道,“玉姐儿,王村长托人问,若是……
若是真发了大水,村里那几户跟着他上山的人家,能不能……能不能稍微通融一下?他们实在拿不出太多钱粮。”
沈宁玉拿起一块饼子咬了一口,咀嚼片刻,才缓缓道:
“娘,不是我心狠。山庄的存粮是有数的,柴炭药材更紧俏。若是免费收留,消息传开,其他村民会怎么想?到时候都涌过来,我们拿什么应对?”
沈宁玉看着母亲忧虑的眼睛,声音放柔了些:
“我可以降一些价,或者让他们以工代赈——来山庄帮忙干活,抵一部分食宿费用。
但完全免费,不行。不然真乱起来,我们自身难保。”
沈秀沉默了。
她何尝不懂这个道理?只是乡里乡亲的,看着他们落难,心里总是不忍。
“娘,”
沈宁玉握住母亲的手,“我知道您心善。但有时候,心善未必能救人,反而可能害了更多人。我们能力有限,先保住自己,才能谈帮别人。”
沈秀看着女儿冷静清澈的眼睛,忽然觉得,这个小女儿,不知何时已经长大了,看得比她更远,想得比她更透。
“你说得对。”
沈秀重重点头,像是下定了决心,“娘听你的。就按你说的办。等王村长的人再来,娘去跟他们说。”
沈宁玉松了口气。【还好老妈听得进道理,她真怕这个古代老妈心软,私下答应什么。】
母女俩正说着,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韩少陵浑厚却带着凝重的声音:
“宁玉!谢大哥在前厅吗?阿令回来了,带回了消息!”
沈宁玉心头一跳,立刻放下饼子:“娘,我过去看看!”
沈秀也紧张地站起来:“娘也去!”
前厅里,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阿令一身黑衣湿透,紧贴在身上,还在往下滴水。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锐利,语速很快:
“主子,县主。属下去了大青河堤坝,情况……很糟。”
他顿了顿,继续道:“水位离堤面已不足两尺,且上涨速度极快。
靠刘家菜地那段老堤,阴湿范围扩大,已有细小浑水渗出。
巡堤的人手不足,王村长组织了一些青壮在抢堵,但效果甚微。”
“上游山洪呢?”谢君衍沉声问。
“上游三个村子,两个地势低的已经进水,村民正在往高处转移。最上游的柳树屯……”
阿令语气微沉,
“属下来不及细探,但远远看见村口河道拐弯处,水流湍急浑浊,裹挟大量断木、石块甚至牲畜尸体,山洪已经爆发了。
水流方向……正朝着大青村。”
沈宁玉心脏猛地收缩!
【山洪爆发了!雨还这么大!】
“李县令那边有什么动作?”韩少陵眉头紧锁。
“县衙加派了差役,但主要力量在维持县城秩序,怕流民涌入生乱。
对各村,只是传令‘各自组织避险’,未有实质支援。”
阿令语气平板,却透出几分冷意,
“属下来时,看见已有部分村民拖家带口往县城方向逃,但城门守军严格盘查,只许有路引或城内亲戚作保者进入。”
“混账!”
韩少陵一拳砸在桌上,震得茶盏哐当作响,
“这种时候还只顾着城里!下面村子的人命不是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