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接触，气氛明显比上次更胶着。杨启明带来的不是妥协，而是一份打印出来的、措辞严谨的“初步合作意向草案”，里面条条框框多得跟卖身契似的。
陈默扫了几眼，直接给气笑了：“杨工，你这草案，‘技术评估期’三个月，‘物资归还率’80%之后才‘启动可行性研究’？合着我们啥保障没有，先把裤衩子交出去，然后等你们研究个大半年，再施舍点边角料？这合作，我们消受不起。”
杨启明推了推眼镜，一脸“公事公办”：“陈先生，联盟有联盟的流程和风险管控。你们提供的技术价值需要严谨验证，而你们的……过往行为，也让我们必须设置必要的安全门槛。”
“流程？门槛？”秦雨墨抱着手臂，语气带着冰碴子，“杨工，现在是末世，不是你们研究所开学术会议。等你们走完流程，我们坟头草都两米高了。”
谈判眼瞅着又要崩。
陈默抬手止住秦雨墨，目光转向旁边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苏倩：“苏队长，你们追我们那天，见识过我们改装的‘北极星’吧？静默模式下的机动性和伪装效果，感觉如何？”
苏倩眼神一动，没说话，但微微点了下头。显然，那晚“北极星”的表现给了他们深刻印象。
“阿哲，”陈默对着领口的微型麦克风低声道，“把‘礼物’拿出来吧。”
几秒钟后，冰面微微震动，只见“北极星”从后方一个冰丘后缓缓驶出，但形态已经变了——车体两侧加装了可伸缩的辅助滑行板，车顶多了个低矮的流线型隆起。
车子无声滑到近前停住。陈默打开后车厢，取出两个厚实的文件夹和一个密封的样品盒。
“这里面，”陈默拍了拍文件夹，“不是理论草案，是‘北极星’静默驱动系统、自适应热光学迷彩系统以及复合地形行走机构（履带\/轮式切换）的全套实现图纸、核心算法逻辑和实测数据。够具体，可验证。”
他又打开样品盒，里面是几块金属和复合材料样块，以及几个精密的小部件。“这是我们利用scavenger来的老机床，自己摸索改良工艺加工出来的特种合金件和传感器部件样品。材料配方和加工参数，附在图纸后面。”
杨启明接过文件夹，快速翻看了几页，脸色就变了。图纸规范、数据详实、思路巧妙且……极具实用性和可复制性！这绝不是随便哪个幸存者团体能拿出来的东西！他拿起一块表面光滑如镜、带有奇异纹路的金属样块，手指摩挲着，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震惊。
“这种表面处理工艺……还有这个结构件的应力设计……”他抬起头，看向陈默的眼神彻底不同了，“这些……都是你们自己弄出来的？”
“不然呢？”陈默耸耸肩，“等着天上掉馅饼，还是等‘统一纪元’给我们发福利？”
杨启明和苏倩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之前或许认为“巢穴”只是个走了狗屎运、胆子比较肥的掠夺者团伙。但现在看来，这伙人不仅敢抢，还真有技术底子，而且是有独立创新和制造能力的技术底子！这在末世是比能源更稀缺的资源！
“陈先生，”杨启明的语气终于带上了真正的、技术层面的兴趣，甚至有一丝急切，“这些资料……非常有价值。尤其是这种在低功耗下实现高效静音驱动的思路，以及利用废旧设备进行精密加工的工艺改良……这能解决我们很多外围哨所和移动平台的实际问题！”
“光有价值不够，杨工。”陈默把话挑明，“我们要的是实实在在能救命的能源解决方案。图纸、样品，甚至包括‘北极星’的部分设计，都可以作为交换筹码。但我们不接受空头支票，也不接受无限期的等待。我们要看到干货，立刻，马上。”
杨启明深吸一口气，显然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联盟的规矩很重要，但眼前这些技术……是能立刻提升前哨站生存能力和行动效率的东西！而且，对方展现出的这种“土法炼钢”却能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对资源日益紧张的联盟来说，意义非凡。
他再次和苏倩低声商议，这次时间更长。苏倩似乎提出了某些安全方面的顾虑，但杨启明显然更倾向于技术交换。
最终，杨启明转过身，表情严肃但语气坚决：“陈先生，秦小姐。基于你们展示的实质性技术价值，以及……对当前极端环境的共同认知。我可以代表第七前哨站技术部，提出一项新的交换方案。”
“我们提供一套成熟的、模块化小型地热发电机组的全套设计蓝图、关键部件的制造工艺流程说明，以及……一套用于替换的核心涡轮叶片组和密封件套装（新品）。这些足以让你们在现有地热井基础上，建立一套可靠、高效的发电系统。”
陈默心脏猛跳！蓝图！关键部件！这正是他们梦寐以求的！
“作为交换，”杨启明继续道，“我们需要‘北极星’静默驱动和自适应伪装系统的完整技术包，以及你们那种特种合金的详细配方和加工工艺。此外，关于‘统一机元’的情报，需要更详尽的电子资料和影像证据。最后，取走的Δ-4工质需全部归还，S7燃料棒……可以只归还50%。”
“蓝图和关键部件，必须先交付。”秦雨墨立刻强调。
“可以分阶段。”杨启明似乎早有准备，“我们先交付蓝图和50%的关键部件。你们交付‘北极星’技术包和合金工艺的一半资料。我们验证无误后，交付剩余部件，你们交付剩余资料和情报，并归还工质和50%燃料棒。”
“可以。”陈默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这个方案，虽然仍有风险，但已经是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他们拿到了长期解决方案的核心，付出的主要是“技术”，而非赖以生存的“物资”。
“合作愉快，陈先生。”杨启明伸出手，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近乎笑容的表情，“或许，在这片冰原上，‘文明存续’真的需要更多像你们这样的……‘意外变量’。”
两只手在冰冷的空气中握在一起。一场以技术换生存、各取所需的交易，在凛冽寒风与相互算计中，艰难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