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陈子得了黄公公的“指点”,一路小跑,兴冲冲地赶到了西城县衙。
他年纪小,在宫里地位也不高,难得被委以如此“重任”,自觉是露脸的好机会,因此架子端得十足。
他昂着头,挺着还不算结实的胸脯,对着门口值守的差役尖着嗓子喊道:
“皇后娘娘懿旨!速速通报你们县令大人出来接话!”
差役一看是宫里来的小内侍,不敢怠慢,连忙进去通报。
西城县令是个七品小官,一听皇后娘娘派人来了,吓得连官帽都戴歪了,连跑带颠地迎了出来,躬身行礼:
“下官西城县令朱大昌,不知公公驾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小陈子学着大太监的做派,清了清嗓子,拿出腰牌晃了晃,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威严:
“朱县令听好了!”
“皇后娘娘口谕,要寻一个名叫虞战的人!”
“此人应在你西城地界。”
“娘娘有要事需即刻传唤此人!”
“着你立刻调阅西城所有户籍册档,仔细查找此人下落,一有消息,速速报与咱家!”
“听明白了吗?”
他记着黄公公说的“名正言顺”,把“奉旨寻人”说得含糊,却把“皇后娘娘有要事即刻传唤”强调得格外重。
说完,自觉差事交代清楚了,也不等朱县令细问,便揣起腰牌,转身就走了——
他还得赶紧回宫向皇后娘娘复命,说自己已经“安排妥当”了呢!
留下县令朱大昌一个人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他望着小陈子消失的背影,又回头看看身后堆积如山的户籍房,脑子里嗡嗡作响。
“虞战?西城人?”
“皇后娘娘......有要事......即刻传唤?”
朱县令喃喃自语,脸色渐渐发白。
西城有多大?
人口几十万!
户籍册子堆满了几个库房!
这没个具体住址、没个画像、没个特征,就凭一个名字,让他怎么找?
这简直是大海捞针!
找到猴年马月去?
万一耽搁了娘娘的“要事”,他这项上乌纱还要不要了?
朱县令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背着手在二堂里团团转。
这时,他的师爷——一个留着山羊胡、眼神精明的老秀才——凑了上来,低声问道:
“东翁,何事如此焦急?”
朱县令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将小陈子的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哭丧着脸道:
“师爷,这可如何是好?”
“这……这从何找起啊!”
那师爷捻着胡须,眯着眼琢磨起来。
他久在地方,深知官场套路。
皇后娘娘深居宫中,怎么会突然点名要找一个籍籍无名的西城百姓?
还是“有要事即刻传唤”?
这语气,这架势……怎么听都不像是好事啊!
师爷脑中灵光一闪,自以为抓住了关键!
他猛地一拍大腿,压低声音,带着一种洞悉内情的得意对朱县令说:
“东翁!您糊涂啊!”
“这还看不出来吗?什么‘寻人’、‘传唤’,那都是宫里的客气话!”
“分明是那个叫虞战的刁民,不知天高地厚,在下面惹是生非,甚至可能冲撞了凤驾!”
“这定是皇后娘娘动了雷霆之怒,要拿他问罪!”
“这是海捕公文的重犯啊!”
朱县令一听,恍然大悟!
对啊!
若非如此,何必如此兴师动众,让宫里太监亲自来传话,还强调“即刻”?
他越想越觉得师爷分析得有理!
一定是这样!
“师爷高见!高见啊!”
朱县令如释重负,又惊又怕(怕的是自己辖区出了这么个敢得罪皇后娘娘的狂徒),
“那……那我们该如何办理?”
师爷阴险一笑:
“这还不简单?”
“既然是拿人,那就按拿人的规矩办!”
“立刻签发海捕公文,画影图形……呃,虽然没有画像,就把名字、大概年纪写上去,注明是皇后娘娘钦点的要犯,悬赏捉拿!”
“发往各坊、各里、各厢,命三班衙役全体出动,严加搜捕!”
“如此,既能显得东翁您办事雷厉风行,不负娘娘所托,又能尽快将那狂徒缉拿归案!”
“妙!此计大妙!”
朱县令抚掌大赞,立刻来了精神,
“就按师爷说的办!”
“快!快去写海捕文书!”
“多抄写几百份!”
“让所有人都动起来!”
“全城大索!”
“务必尽快将这个胆大包天的虞战给我抓回来!”
一时间,西城县衙鸡飞狗跳,文书小吏们忙着撰写公文,衙役们被紧急召集,准备进行一场规模空前的“大搜捕”。
一张张墨迹未干、写着“缉拿要犯虞战”的海捕文书,被迅速张贴到西城各处的告示栏、城门、坊口。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小陈子和黄公公,以及深宫中的萧皇后,都完全不知道。
一场寻找“英雄”的举动,已经在基层官僚体系神奇的脑补和执行下。
彻底变成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全城“通缉要犯”的大戏!
真正的目标虞战,对此还一无所知,正等着他的,将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