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内夜深人静。
除了更夫单调的梆子声和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整个城市仿佛都陷入了沉睡。
然而在这片寂静之下,一股暗流正在汹涌地涌动。
一条僻静小巷里,数百名黑衣黑裤、脸上抹着黑灰的汉子正静静地集结。
为首两人,正是苏定方和徐世绩。
徐世绩伸手在墙角抓了一把黑灰,又往自己脸上狠狠抹了几下,低声抱怨道:
“这玩意比蒙面布是牢靠,不怕打斗时掉下来,就是太他娘的脏了!”
苏定方检查着自己腰间的短刃,头也不抬地沉声道:
“顾不得脏不脏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时辰差不多了,侯爷那边应该已经把水搅浑。”
“我们按计划行事,分开行动!”
他抬头看向徐世绩,眼神锐利如鹰:
“世绩,你带一队人,负责武库。”
“我带另一队,去银库。”
“记住,动作要快,手脚要干净!”
“得手之后,立刻按照预定路线,将东西运往西门外交接。然后......”
他的声音压低,带着一丝冷酷的杀意:
“放火!制造混乱,越大越好!”
“明白!”
徐世绩重重点头,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
“苏兄保重!咱们西门外汇合!”
“保重!”
苏定方一抱拳,两人再不多言,各自一挥手,带着手下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不同方向的黑暗之中。
他们身后,都跟着用厚重毡布遮盖得严严实实的大车,车轴都用布条仔细包裹,行进间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徐世绩带领着手下,押解着车队,沿着预先勘察好的僻静路线,快速而隐蔽地向武库靠近。
越是接近武库,他的心跳得越快,但脸上却异常冷静。
很快,武库那高大厚重的院墙便出现在眼前。
果然,如虞战所安排,武库大门外,只有寥寥四五名勋卫士卒在值守。
而且,这几人似乎因为被“提前放假”又偷偷溜回来喝酒取暖,此刻正围坐在门房里,抱着酒坛子,喝得东倒西歪,鼾声如雷,根本没有发现徐世绩一行人的到来。
“动手!”
徐世绩一挥手,低喝一声!
他身后立刻窜出几名身手矫健的手下,如同狸猫一般迅速扑进门房,没等那几个醉醺醺的守军反应过来,就用破布塞住了他们的嘴,然后用牛筋绳将他们捆得结结实实,扔到了墙角。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
“徐……徐将军……”
一名手下看着被捆成粽子一样的守军,有些犹豫地低声问道:
“不过是一次‘演练’,为何要将他们都绑起来?”
“这……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徐世绩心中冷笑一声:
“演练?要不是这些人都是侯爷的勋卫,算是‘自己人’,为了保密,老子早就一刀一个送他们见阎王了!”
他脸上却露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压低声音呵斥道:
“你懂什么!演练就要逼真!”
“若是真正的流寇来袭,他们会跟你讲情面吗?早就一刀砍了!”
“现在绑起来,是为了让他们也体验一下被俘的滋味,加深印象!”
他环视一圈,目光凌厉:
“少废话!全都听我命令行事!谁敢再多嘴,军法处置!”
大多数士兵虽然心中仍有疑惑,但看到徐世绩那不容置疑的态度,又想到冠军侯平日的威严,便也不敢再多问,纷纷低头称是,按照命令行动起来。
这,便是军中的常态,也是为何历代皇帝都对手握重兵的将领心怀猜忌的原因——
一旦将领心生异志,其麾下的士兵,往往会在惯性和权威之下盲目跟随,酿成大祸!
“快!打开库门!”
徐世绩不再耽搁,亲自带人打开了武库沉重的大门!
门一开,一股混合着铁锈、桐油和皮革的气味扑面而来!
借着手下点燃的火把光芒,只见库房之内,一排排高大的木架上,整齐地摆放着无数擦得锃亮的铠甲、马槊、横刀、强弓、劲弩,以及堆积如山的箭矢!
寒光闪闪,耀人眼目!
这简直就是一座武器的宝库!
“快!搬!”
徐世绩强压住心中的激动,低声下令!
“先搬铠甲和弓弩箭矢!刀枪稍后!动作要快!”
士兵们立刻如同蚂蚁一般涌入库房,开始紧张而有序地搬运。
一捆捆的铠甲,一袋袋的箭矢,一箱箱的弓弩,被迅速而小心地装上了门外的大车。
徐世绩亲自站在门口监督,不断地催促着,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
“必须在东门那边的‘假戏’穿帮之前,或者城中其他部队被惊动之前,完成搬运和放火!”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一辆又一辆的大车被装得满满当当,然后在几名心腹的押送下,按照预定路线,悄无声息地驶向西门。
终于,当最后一辆装运武器的大车也消失在巷口的黑暗中时,武库里值钱的、便于携带的装备,已经被搬空了大半!
徐世绩看着瞬间变得空旷了许多的武库,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他对身边早已等候多时的几名绝对心腹使了个眼色,低声道:
“动手吧!做得干净点!”
“是!”
那几名心腹点头领命,立刻从怀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火折子和火油罐,迅速在库房内堆放着剩余杂物的角落,以及那些笨重的木架上泼洒火油,然后毫不犹豫地将火折子吹燃,丢了上去!
“轰——!!”
沾了火油的干燥木材遇火即燃,瞬间就腾起了熊熊烈焰!
火舌疯狂地舔舐着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
浓烟滚滚而起,很快就吞噬了大半个库房!
冲天的火光,将武库上空的夜幕映照得一片通红!
“撤!”
徐世绩最后看了一眼这片他亲手点燃的火海,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笑意,然后一挥手,带着剩余的手下,迅速撤离了现场,身影消失在了越来越浓的夜色与烟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