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臂山,与其说是一座山,不如说是一道巨大的、被岁月与人力啃噬得满目疮痍的伤疤。山路两侧,随处可见废弃的矿洞与堆积如山的黑色矿渣,寒风过处,卷起细碎的煤灰,让整片天地都显得灰蒙蒙的。
韩宇一行人,赶着一辆装满了精选铁矿石的马车,在崎岖的山路上缓缓前行。随行的几名老铁匠,看着这片荒凉的景象,脸上都带着几分畏惧。关于“机巧公输”的古怪传闻,在匠人圈子里,早已是神乎其神。
“将军,前面……没路了。”一名铁匠指着前方,声音有些发颤。
只见原本的山路,被一道深不见底的壕沟截断。壕沟之上,只有一根仅容一人通过的独木桥。马车,是万万过不去的。
韩宇勒住马,并未意外。他抬头看了看两侧的山壁,嘴角,反而勾起一抹笑意。
“看来,公输先生,是不欢迎我们。”
就在此时,一道经过处理、显得有些尖利刺耳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在山谷中回荡。
“官府走狗,来此何事?铁臂山,不纳俗客!速速滚下山去,否则,休怪我这山中‘顽石’,不长眼睛!”
话音刚落,左侧山壁上,一块伪装成岩石的挡板,突然翻开!一根吊着巨大圆木的绳索,被瞬间切断!那根足有水桶粗细的圆木,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众人,横扫而来!
“啊!”几名铁匠吓得魂飞魄散,抱头鼠窜。
“镇定!”
韩宇的声音,不大,却如同定海神针。他看准了圆木摆荡的轨迹,不退反进,猛地一夹马腹,竟是恰到好处地,从那呼啸的圆木下方,一穿而过!赵云与五十亲卫,亦是训练有素,紧随其后,有惊无险地,避开了这第一道下马威。
“咦?”那古怪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惊讶。
韩宇稳住坐骑,对着空无一人的山谷,朗声道:“公输先生,我非官府走狗,亦非俗客。韩宇此来,不为求财,不为求官,只为,与先生,切磋一二锻造之术。”
“切磋?”那声音里,充满了不屑与嘲讽,“黄口小儿,也配与我谈‘锻造’二字?我公输家的熔炉,烧的乃是百年传承!你,有何资格?”
“资格,不是用嘴说的。”韩宇翻身下马,从马车上,取下一块拳头大小的铁矿石,掂了掂,“先生可识得此物?”
“哼,右北平的赤铁矿,杂质甚多,质地疏松,乃是下下品。便是百炼成钢,亦是脆而易折。拿此等废料前来,是想羞辱老夫吗?”
“先生慧眼。”韩宇微微一笑,“我今日,便用这下下品的废料,与先生,赌一样东西。”
“赌什么?”那声音,显然被勾起了一丝兴趣。
“就赌,谁能用最短的时间,将这块矿石,炼成一块好钢。”韩宇的声音,充满了自信,“我若输了,这车矿石,连同车上备好的百金,尽归先生。我等,立刻下山,永不再踏足此地。”
“你若赢了呢?”
“我若赢了,”韩宇的目光,变得灼热,“我便要先生,出山,任我平北将军府,军器监总监之职!我给你,数之不尽的矿石,给你,上千名工匠任你调遣,给你,一座能让你肆意挥洒才能的……天下第一大工坊!”
山谷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良久,那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与怀疑。
“好大的口气!好!老夫,便陪你这狂妄小儿,玩上一玩!”
“轰隆隆……”
前方的壕沟之上,一座由齿轮与杠杆组成的吊桥,缓缓放下,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
“将你的矿石与铁匠,带进来吧。老夫,倒要看看,你,有何惊天动地的本事!”
进入山谷腹地,眼前豁然开朗。这里,竟是一座巨大的露天工坊。数十座高矮不一的熔炉,如同钢铁巨兽般矗立着,巨大的风箱,由水力驱动,发出“呼哧呼哧”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铁与火交织的气息。
一名身形佝偻、须发皆白,脸上被烟火熏得漆黑,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的老者,正站在一座最大的熔炉前,审视着韩宇一行人。他,便是公输铁。
“开始吧。”公输铁指着旁边一座空置的熔炉,言简意赅,“老夫,让你先来。”
韩宇带来的老铁匠,在公输铁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注视下,紧张得手心冒汗。他按照最传统的“炒钢法”,将矿石敲碎,与木炭一同放入炉中,奋力地拉动风箱。这是一个漫长而艰苦的过程,需要不断地搅拌、升温、锤打,才能将生铁,一点点地,转化为熟铁,再千锤百炼,方能成钢。
一个时辰过去,老铁匠已是汗流浃背,炉中的铁水,才刚刚开始变得粘稠。
公输铁的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
轮到韩宇了。
他并未亲自上手,只是让赵云,将另一块同样大小的矿石,放入了一个造型奇特的、半人高的黑色金属箱子中。这箱子,自然是他从系统空间中,取出的伪装道具。
“装神弄鬼。”公输铁不屑地撇了撇嘴。
韩宇笑了笑,将手,放在了箱子之上。他没有做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在心中,对系统下达了指令。
“启动,神工熔炉!目标,赤铁矿!模式,超凡提纯!”
【叮!提纯开始,消耗经验值100点……提纯完成!获得‘高纯度碳素钢锭’x1!】
整个过程,不过是短短的十几个呼吸。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韩宇缓缓打开了箱子。
没有冲天的火光,没有刺鼻的浓烟。
只有一块通体赤红,散发着惊人热量的方形金属锭,静静地躺在箱底。随着与空气的接触,它表面的赤红,迅速褪去,转而呈现出一种深邃的、带着淡淡青蓝色光泽的……金属质感。
整个工坊,瞬间,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眼睛,都直了。
“这……这不可能!”
最先失声尖叫的,是那位老铁匠。他指着那块钢锭,如同见了鬼一般,“没有煅烧!没有锤打!怎么……怎么可能直接成钢?!”
公输铁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瞬间便闪到了箱子前。他那双浑浊的老眼,此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他甚至不顾那滚烫的温度,用一把铁钳,夹起了那块钢锭。
“铛!”
他将钢锭,扔在铁砧之上,抄起一把百炼钢打造的大锤,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下!
预想中的火星四溅、铁锭变形的场面,并未出现。
大锤,被高高弹起,震得公输铁手臂发麻。而那块钢锭之上,竟是……连一丝印痕,都未曾留下!
“嘶——!”
在场的所有铁匠,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公输铁呆住了。他颤抖着,伸出枯瘦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那块钢锭光滑如镜的表面。他能感觉到,那其中蕴含的,是一种他毕生追求,却从未见过的、近乎完美的……纯粹与坚韧!
这不是钢。
这是……神铁!
“你……你……这是什么妖法?!”公输铁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韩宇,那眼神,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
韩宇看着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了然。对于一个将一生都奉献给锻造的匠人而言,这种超越其认知极限的技术,所带来的冲击,是毁灭性的。
他没有回答,只是平静地说道:“公输先生,妖法,是变不出粮食的。而我,能让这种‘神铁’,像麦子一样,从地里长出来。”
“现在,你可愿,随我一同,用这种‘神铁’,去武装一支无敌的军队,去打造一个,能让天下百姓,都用上锋利农具的……新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