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吕布的身影,沐浴着未央宫的庄严,重新出现在朱雀门外时,他感觉自己仿佛经历了一场脱胎换骨的洗礼。手中的圣旨,重若千钧,却也让他那颗因杀戮与背叛而狂跳的心,找到了前所未有的锚点。
城门之外,血腥气混合着焦糊味,扑面而来。昔日冠盖满京华的帝都,此刻已沦为人间炼狱。李傕与郭汜的乱兵,如同一群挣脱了枷锁的野兽,正在疯狂地撕咬着这座城市的血肉。
“先生!”吕布跨上赤兔马,望着眼前这幅末日景象,一股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乱军已散入全城,十数万之众,如蚁附膻,该从何处下手?”
“温侯,看你的脚下。”韩宇的声音,如同一泓冰泉,瞬间注入他焦躁的识海,“不要看那些四散的蚂蚁,要找到他们的蚁后,捣毁他们的蚁巢。”
“你的沙盘,不再是帐中的那一座,而是整个长安。而我,便是你的眼睛。”
韩宇的声音微微一顿,一幅清晰无比的立体地图,瞬间在吕布的脑海中展开。那不是记忆,而是一种仿佛亲眼所见的、实时的动态画面。他甚至能“看”到,在城南的一条小巷里,一队郭汜的士兵正在砸开一家米铺的大门。
“此乃……神迹!”吕布倒吸一口凉气,对这位神秘先生的敬畏,已深入骨髓。
“收敛心神。”韩宇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现在,听我号令。你的第一击,不在于杀伤多少敌人,而在于,打断他们的脊骨。”
“命张辽,率三千狼骑,固守宫城及朱雀大街一线,结阵自保,不必出击。他,是你的仪仗,向全城宣告,皇权,依旧稳固。”
“你,亲率两千最精锐的狼骑,包括你的八百陷阵亲卫,随我来。”
“遵命!”吕布毫不犹豫,立刻通过传令兵,将命令下达。随即,他长戟一指,带着两千精骑,如同一股红色的铁流,义无反顾地,扎进了城西那片最为混乱的区域。
没有明确的目标,没有既定的方向,吕布只是跟随着脑海中那个声音的指引,在迷宫般的街巷中,高速穿行。
“前方路口,左转。”
“加速,穿过前方广场,不要理会那些劫掠的散兵。”
“前方三百步,有一支五百人的敌军,正在集结,他们的将领,是郭汜的部将胡封。他们的任务,是转运从武功县府库中抢来的第一批粮草。那是他们今晚的命脉。”
吕-布的瞳孔,猛然一缩。他已经能看到,街巷的尽头,一支装备相对精良的队伍,正在数十辆大车的周围,紧张地布防。
“先生,我该如何打?”
“赤兔之速,天下无双。你的戟,无人能敌。”韩宇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笑意,“不要结阵,不要冲锋。你,和你麾下最强的两百名骑手,化作一柄最锋利的锥子。从他们的左翼,最薄弱处,凿穿它!”
“记住,你的目标,只有两个人。主将胡封,以及,那些粮车!”
“其余人马,在外围游走,射杀所有企图合围的敌人,制造恐慌!”
“明白!”吕布胸中的战意,被彻底点燃。
他猛地一夹马腹,赤兔马如同一道离弦的血色箭矢,瞬间脱离了大队!他身后,两百名并州骁骑,紧随其后,每个人的眼中,都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敌袭!”胡封第一时间发现了这股小规模的骑兵,他甚至还来不及发出一声嗤笑,那道红色的闪电,已经以一种超越他理解的速度,冲到了他的面前。
吕布没有发出任何战吼。他只是沉默地,将手中的方天画戟,轻轻一送。
快!
一种纯粹到极致的速度!
胡封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便从胸口传来。他低下头,看到了一个碗口大的窟窿,以及自己那颗正在飞速离他而去的心脏。他甚至,没有感觉到疼痛。
“噗——”
一击,毙命!
吕布的身影,没有丝毫停顿,他如同一位优雅的死神,在敌阵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方天画戟所过之处,人仰马翻,残肢断臂,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落叶。
而他身后那两百名骁骑,则如同一群配合默契的鲨鱼,将所有被吕布气势所震慑、露出破绽的敌人,一一撕碎。
与此同时,外围的一千八百名狼骑,在副将的指挥下,如同鬼魅般,在街巷中时隐时现。他们手中的弓弩,不断发出致命的嘶鸣,精准地射杀着那些试图从两侧包抄的敌军军官与旗手。
一场遭遇战,在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内,便宣告结束。
五百名西凉悍卒,连同他们的主将,被屠戮殆尽。而那数十辆满载着粮草的大车,则静静地,停在了原地。
吕布一方,伤亡,不足二十人。
“先生,神威!”吕布看着这辉煌的战果,由衷地赞叹道。
“这只是开始。”韩宇的声音,依旧平静,“命一半人,将粮草,立刻送往裴潜处,让他当街分发给百姓。另一半人,打扫战场,将胡封的旗帜与首级,插在广场中央。”
“然后,准备迎接你的第二份战果。”
一个时辰后,当胡封部被全歼、粮草被夺的消息,传到郭汜的耳中时,这位乱军首领,气得当场砸碎了手中的酒杯。他立刻派出一支三千人的大军,前去围剿吕布。
然而,当他们气势汹汹地赶到时,只看到了那面孤零零的旗帜,与一地冰冷的尸体。吕布的军队,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此时,在裴潜的授意下,一个新的谣言,开始在全城,疯狂地蔓延:
“听说了吗?郭汜的运粮队被吕将军劫了!李傕的大军,就在一里之外,眼睁睁看着,动都-没动一下!”
“真的假的?他们不是一伙的吗?”
“一伙?屁!董卓一死,他们就是生死仇敌!李傕巴不得郭汜饿死,他好独吞长安!”
流言,比刀剑,更伤人。
当郭汜怒气冲冲地,派人去质问李傕为何见死不救时,得到的回应,是李傕同样愤怒的咆哮。因为就在半个时辰前,他麾下的一支负责劫掠富商区、收获颇丰的千人队,在返回大营的路上,被一支神出鬼没的骑兵,冲得七零八落,斩首三百,财货尽失。
而那支骑兵,正是由吕布,亲自率领。
在韩宇那“全图视野”的指引下,吕布和他那两千精骑,化作了长安城中,最恐怖的幽灵。他们从不与大股敌军硬拼,只是如同最老练的猎人,精准地,猎杀着那些脱离大队、满载而归的“肥羊”。
他们打了就跑,绝不恋战,将游击战的精髓,发挥到了极致。
一夜之间,李傕与郭汜,各自损失了七八支精锐小队,数千兵马,以及海量的财货。更致命的是,他们麾下的士兵,开始变得畏缩不前。每一次劫掠归来,都像是走在通往地狱的路上,不知道那道红色的闪电,会从哪个角落里,突然杀出。
猜忌的种子,在两位乱军首领的心中,疯狂地生根发芽。他们都认为,是对方,在与吕布勾结,借刀杀人,企图削弱自己的实力。
终于,在黎明时分,当又一支满载而归的队伍,被吕布全歼之后,郭汜,彻底爆发了。
“李傕!你这背信弃义的狗贼!”他一把掀翻了面前的案几,对着麾下众将,怒吼道,“传我将令!全军集结!我们不抢了!先去把李傕那混蛋的老巢,给我端了!”
一场由韩宇精心导演的、狗咬狗的大戏,终于,拉开了血腥的序幕。
长安的夜,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