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中的清晨,雾气缭绕,宛如仙境。然而,打破这宁静的不再是昔日天师府那震耳欲聋的诵经声,而是一阵阵整齐划一的号子声,以及金属撞击泥土的闷响。
城外原本属于五斗米教用来举行“涂炭斋”的巨大祭坛,此刻已被彻底推平。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刚刚搭建好的、覆盖着半透明油布的奇怪大棚。
张鲁,这位曾经身披鹤氅、手持拂尘的“师君”,如今却换上了一身利落的粗麻短褐,裤脚高高挽起,脚上沾满了泥点。他手里不再拿着象征权力的天师印,而是紧紧握着一把由神工坊特制的、寒光闪闪的精钢锄头。
在他身后,是数百名曾经养尊处优的“祭酒”和“鬼卒”。这些人脸上的神情复杂,既有对未知的迷茫,也有对那日“神迹”的敬畏。
“都给本……本场长听好了!”张鲁直起腰,习惯性地想甩一下拂尘,却发现手里只有锄头,不由得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先生有言,道法自然。何为自然?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这便是最大的自然!尔等以前画符念咒,那是虚妄;如今松土施肥,这才是修行!”
一名年轻的鬼卒擦了擦汗,小声问道:“师……场长,咱们种的这‘接骨草’,真能长出来?这地里以前可是埋过法器的……”
“废话!”张鲁眼一瞪,从怀里掏出那本韩宇赐予的《初级农学指南(汉中版)》,像捧着无字天书一样虔诚,“先生赐下的种子,那是夺天地造化的灵物!这‘接骨草’,三月一熟,捣烂敷之,断骨立续。还有那边的‘云雾灵茶’,喝一口能清心明目,延年益寿。这不比咱们以前那掺了香灰的符水强上一万倍?”
正说着,高顺带着几名亲卫巡视而至。看到这一幕,这位向来不苟言笑的铁血将军,嘴角也难得地抽动了一下。
“张场长,”高顺拱了拱手,语气中多了几分客气,“先生从长安调拨的第一批‘复合肥’已经到了。另外,先生特意嘱咐,汉中气候湿润,最宜药材生长。这第一批药材,关乎我军日后伤兵的存活率,务必精心照料。”
张鲁闻言,立刻挺直了腰杆,脸上竟浮现出一种比以前做天师时还要神圣的光辉:“请将军转告先生,张鲁愿立军令状!若这批药材有失,不需将军动手,鲁自去那肥料堆里埋了自己,化作春泥更护花!”
高顺点了点头,目光扫过那些在大棚里忙碌的身影。他知道,汉中,稳了。那个曾经用迷信禁锢人心的五斗米教,正在韩宇的手中,被改造成一支拥有狂热信仰的“农业生产建设兵团”。
……
长安,桃源居。
如果说汉中是热火朝天的生产线,那么此刻的桃源居书房,就是一场不见硝烟的战场指挥部。
韩宇坐在主位,手中把玩着一枚刚刚铸造出来的铜钱。这枚铜钱与市面上流通的五铢钱截然不同,它通体呈现出一种淡淡的紫金色,边缘有精细的齿纹,正面刻着“云阁通宝”四个隶书大字,背面则是一幅微缩的“桃源农耕图”。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身素雅锦衣、却难掩绝色容光的甄宓。这位曾经的河北甄家贵女,如今已是韩宇商业帝国的实际掌舵人。
“公子,”甄宓的声音清脆悦耳,却透着一股商场杀伐的果断,“依照您的吩咐,第一批‘云阁通宝’共计五百万枚,已经通过我们在各地的商号,悄悄流入了曹操的兖州、豫州等地。只是……”
她顿了顿,秀眉微蹙:“这枚铜钱的含铜量极高,且工艺精湛,若是被曹操熔了重铸,或者被民间私藏,我们岂不是亏本?”
韩宇轻笑一声,将铜钱抛起,又稳稳接住:“宓儿,你可知这世上最锋利的武器是什么?”
“是神臂弩?还是陷阵营?”
“不,是‘信用’。”韩宇将铜钱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这枚铜钱,不仅仅是铜,它代表的是我桃源居的信誉。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拿着这枚‘云阁通宝’,就能在我云上阁的任何一家分号,兑换到等价的雪盐、白糖、甚至是神农稻。”
他站起身,走到墙上的舆图前,手指在曹操的领地上重重一点。
“曹操现在缺什么?缺粮,缺钱,缺军备。他为了筹集军费,一直在发行‘大钱’,也就是虚值货币,一枚当十枚用,实则是在掠夺百姓财富。百姓苦不堪言,却又无可奈何。”
“这时候,如果有一种成色十足、购买力坚挺、且能随时兑换紧俏物资的货币出现,你觉得,百姓和商贾会怎么选?”
甄宓美眸一亮,随即倒吸一口凉气:“他们会疯狂地抛弃曹操的‘大钱’,囤积我们的‘云阁通宝’!这……这是在挖曹操的根基!”
“不仅如此。”韩宇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还要你做一件事。放出风去,就说我们关中因为开发汉中,耗资巨大,急缺铜铁矿石。我们愿意用雪盐、白糖,甚至是‘云阁通宝’,高价收购曹操境内的废铜烂铁。”
“高价收购?”甄宓有些不解,“这不是资敌吗?”
“资敌?”韩宇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曹操看到我们用珍贵的盐糖换他的破铜烂铁,一定会觉得我们疯了,或者是穷途末路了。他会乐见其成,甚至会主动鼓励民间将铜铁卖给我们,以此来消耗我们的储备。”
“但他不知道的是,拥有‘神工熔炉’的我们,冶炼这些废铜烂铁的成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这些铜铁,转手就会变成射向他军队的弩箭,变成压垮他经济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就是‘贸易逆差’的雏形。”韩宇转过身,看着甄宓,“宓儿,这场仗,不用刀枪。我要用这一枚小小的铜钱,吸干曹孟德的血。”
甄宓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眼中满是崇拜与震撼。她深吸一口气,起身行了一礼:“妾身明白了。这就去安排,定让那曹孟德,在此局中,输得倾家荡产!”
……
许都,丞相府。
正如韩宇所料,曹操此刻的心情,正处于一种诡异的亢奋之中。
“你是说,关中的商队,正在疯狂收购我们这边的废铜和生铁?”曹操手里捏着一份“夜莺”传回的情报(当然,是经过贾诩润色过的),看向下首的程昱。
“正是。”程昱抚须笑道,“据探子回报,吕布为了安抚汉中流民,每日施粥耗费巨大。再加上之前东征的虚张声势,关中的府库其实已经见底。他们急需铜铁来铸造农具和修补兵器,甚至不惜用那珍贵的‘雪盐’来交换。”
“哈哈哈!”曹操大笑起来,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好一个外强中干!孤就说嘛,那‘先生’纵是神仙,也不能凭空变出粮食和钱财来。汉中虽好,却是个无底洞,吃穷了他吕布!”
“丞相,那我们该如何应对?是否要禁止铜铁流出?”荀彧谨慎地问道。
“禁止?为何要禁止?”曹操大手一挥,眼中闪烁着精明的算计,“他要买,我们就卖给他!传令下去,官方府库中的陈旧兵器、废弃铜器,统统拿出来卖!还有,鼓励民间商贾与关中交易。我们要用这些没用的破铜烂铁,换回他们实打实的盐和糖!用他们的血,来养我们的兵!”
曹操觉得自己终于扳回了一局。在他看来,这是一种不对等的交换:铜铁随处可得,而高品质的盐糖却是硬通货。只要持续下去,关中的财富就会源源不断地流入许都。
“另外,”曹操似乎想到了什么,从袖中摸出一枚刚刚缴获的“云阁通宝”,不屑地撇了撇嘴,“这种铜钱,做工倒是精细,可惜太费铜了。吕布真是个败家子,这种时候还讲究什么成色。传令下去,凡是收到这种‘云阁通宝’的,立刻熔了,铸成我们的大钱!一枚这样的铜钱,足够我们铸造五枚大钱了!这可是白捡的利!”
荀彧看着那枚精美的铜钱,心中隐隐感到一丝不安。这枚钱币的工艺,绝非普通工匠所能为,而且其背后的经济逻辑,似乎并没有丞相想得那么简单。但他看着曹操那自信满满的样子,终究没有再开口。
在这个时代,还没有人真正懂得“格雷欣法则”的反向运用,更没有人知道,当一种货币的信用超越了皇权时,它所爆发出的力量,比千军万马还要恐怖。
曹操以为自己在“薅羊毛”,殊不知,他正在亲手将自己领地内的经济命脉,拱手交到了那个可怕的“先生”手中。
与此同时,太行山深处。
二狗蹲在地上,看着眼前这一株刚刚破土而出的嫩绿幼苗,激动得浑身颤抖。他小心翼翼地用粗糙的大手,捧起一捧黑土,培在幼苗的根部。
“长出来了……真的长出来了……”二狗喃喃自语,眼眶泛红。
在他身后,是一群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黑山军家眷。他们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株不起眼的幼苗,仿佛在看着唯一的希望。
“二狗哥,这啥‘土豆’,真能像你说的那样,亩产几十石?”一个瘦弱的少年咽了咽口水问道。
“那是先生说的!先生从不骗人!”二狗猛地回头,眼神坚定得吓人,“先生说了,只要这东西种成了,咱们黑山军,就再也不用下山抢粮,再也不用看袁绍那老贼的脸色了!”
山风呼啸,吹动着那株幼小的土豆苗。它看起来是那么脆弱,却又蕴含着足以颠覆整个北方局势的磅礴生机。
而在遥远的长安,韩宇正站在系统的“科技树”界面前,看着那个名为“初级工业化”的图标,进度条正在缓慢而坚定地向前推进。
“铜铁有了,粮食有了,人心也有了。”韩宇轻声自语,“接下来,该给这个时代,一点小小的‘工业震撼’了。”
他伸出手,点向了科技树分支上的一个新图标——【水力锻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