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深冬。
北方小城的妇产医院,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与血腥味混合的刺鼻气息。凌晨三点,产房里传来一声响亮的啼哭,划破了深夜的寂静。
“生了!是个男孩!”护士的声音带着疲惫的喜悦,将一个浑身通红的婴儿抱到产妇面前。
产妇虚弱地睁开眼,看着襁褓中的孩子,眼角滑下两行热泪。她叫林秀琴,是个普通的家庭妇女,丈夫满志国是工厂的维修工,为人老实巴交,夫妻俩盼这个孩子盼了整整五年。
“老公,你看,他多精神。”林秀琴声音沙哑,脸上却满是幸福。
满志国搓着手,小心翼翼地凑过来,看着孩子皱巴巴的小脸,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像……像我,真好,真好。”
夫妻俩沉浸在初为人父母的喜悦中,没有注意到,襁褓中的婴儿,那双本该浑浊懵懂的眼睛,此刻却异常明亮。
婴儿没有再哭,只是静静地躺着,黑亮的眸子转动着,打量着眼前的一切——苍白的墙壁,晃动的灯光,护士脸上的汗珠,以及父母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爱意。
他就是满绍鑫。
在他意识觉醒的瞬间,两道截然不同的力量便已在他体内扎根。
一道清冷如万古寒冰,不带任何情绪,如同一个沉默的旁观者,悄无声息地融入他的灵魂深处。这是周文的投影,来自时空乱流的观测者,在虚空暴动的刹那,被乱流裹挟,恰好坠入这具刚刚成型的生命体内。投影没有任何自主意识,只是一个纯粹的“接收器”,将满绍鑫的所有感知、思维、情绪,毫无保留地传送到时空夹缝中的周文那里。
另一道则阴冷粘稠,如同腐臭的沼泽,在他的四肢百骸中缓缓流淌,带着令人心悸的恶意与毁灭气息。这是这个世界潜藏的“灵异本源”,在周文投影坠入的瞬间,被强大的时空能量惊扰,顺着裂缝涌入了这具新生的躯体。
满绍鑫能清晰地感知到这两股力量的存在,就像感知自己的手脚一样自然。他甚至能“看到”那道清冷投影上,缠绕着无数细微的丝线,连接着遥远的未知之处;能“触摸”到那股阴冷力量里,潜藏着无数扭曲的、充满痛苦的意识碎片。
但他不知道周文是谁,也不知道那股阴冷力量是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
他的思维速度快得离谱。父母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在他眼中都慢得如同电影里的慢镜头。他能瞬间分析出父母话语中的情感,能预判出他们下一步的动作,甚至能通过他们的微表情,看穿他们内心深处的担忧与期盼。
他的感知力也超乎常人。他能听到走廊里护士的脚步声,能闻到窗外飘来的煤烟味,能感受到空气中尘埃的浮动,甚至能“看到”墙壁后面,电线里电流流动的轨迹。
更重要的是,他能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威胁”。
那种威胁来自黑暗的角落,来自空旷的走廊,来自窗外的夜色。那是一种冰冷的、带着恶意的注视,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盯着他,等着将他吞噬。
这种感觉,让他本能地感到一丝警惕,但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兴奋。
他没有像普通婴儿那样哭闹,不是因为不饿,也不是因为不痛,而是因为他觉得哭闹毫无意义。那种原始的、宣泄情绪的方式,在他看来,幼稚而可笑。
他选择了伪装。
当护士再次过来检查时,他恰到好处地哭了几声,声音响亮,却带着一种刻意的控制。他知道,只有表现得和普通婴儿一样,才能让父母安心,才能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接下来的几天,满绍鑫完美地扮演着一个普通婴儿的角色。按时吃奶,按时睡觉,偶尔哭闹几声,对着父母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林秀琴和满志国对他宠爱有加,觉得自己的孩子聪明又乖巧,是上天赐予他们的礼物。他们从未怀疑过,这个看似正常的孩子,内心深处已经拥有了超越常人的智慧与冷漠。
出院那天,天气阴沉,下着小雨。
满志国抱着满绍鑫,林秀琴撑着伞,一家三口慢慢走出医院大门。
就在这时,满绍鑫突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阴冷气息。
那股气息来自医院门口的一棵老槐树下,那里停着一辆破旧的三轮车,车上盖着一块黑色的塑料布。
他的目光穿透塑料布,“看到”了里面的东西——那是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小女孩,看起来只有三四岁,脸色苍白如纸,眼睛空洞无神,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
小女孩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注视,缓缓抬起头,朝着他的方向看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满绍鑫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蔓延全身。他体内的阴冷力量突然躁动起来,仿佛遇到了同类,又像是遇到了天敌。
而那道清冷的投影,却毫无反应,依旧如同一个沉默的旁观者,记录着这一切。
满绍鑫没有哭闹,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小女孩,眼神平静得如同深潭。
他能感受到,小女孩身上的阴冷气息,比他体内的那股力量更加纯粹,更加恐怖。那是一种纯粹的死亡气息,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毁灭欲望。
“老公,你看什么呢?快走吧,别淋着孩子。”林秀琴催促道。
满志国回过神,抱着满绍鑫,快步离开了医院大门。
满绍鑫回头望去,只见那辆破旧的三轮车依旧停在老槐树下,黑色的塑料布在风中微微晃动,那个穿红色衣服的小女孩,已经消失不见了。
但他知道,她没有离开。
她还在那里,在黑暗中,在阴影里,注视着这个世界,等待着下一个猎物。
回到家后,满绍鑫躺在婴儿床上,闭上眼睛,脑海中却在快速分析着刚才的遭遇。
那个小女孩,应该就是父母偶尔提起的“不干净的东西”。他在父母的思维中,读到过关于“鬼”的传说,那些流传在民间的恐怖故事,那些被人们避之不及的禁忌。
以前,他以为那些只是人们的臆想,但现在他知道,那些都是真的。
这个世界,远比人们想象的要恐怖得多。
而他,满绍鑫,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卷入了这场恐怖的漩涡之中。
他体内的阴冷力量,让他对这些“鬼”有着天然的亲和力与免疫力。他能感受到它们的存在,却不会被它们轻易伤害。而周文的投影,赋予他的超高智商和超高速思维,让他能在危险降临前,提前做出预判,找到最安全的生存方式。
“有点意思。”满绍鑫在心中低语。
他没有感到恐惧,反而觉得异常兴奋。这种充满未知与危险的世界,远比平淡无奇的生活更能吸引他。
他开始制定自己的计划。
第一步,继续伪装。在没有足够的力量之前,暴露自己的不同,只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他要像一个潜伏在猎物群中的猎人,默默观察,积累力量,等待时机。
第二步,收集信息。他要了解这个世界的“鬼”,了解它们的规则,它们的弱点,它们的起源。只有掌握了足够的信息,才能在未来的危险中,立于不败之地。
第三步,积蓄力量。他要学会控制体内的阴冷力量,将其转化为自己的武器。同时,他也要不断提升自己的能力,学习更多的知识,掌握更多的技能。
他知道,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可能需要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但他有足够的耐心。
对于拥有超高速思维的他来说,时间不是障碍,而是最好的盟友。
夜幕降临,房间里一片寂静。
林秀琴和满志国已经睡熟,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满绍鑫睁开眼睛,黑亮的眸子在黑暗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他能听到窗外传来的风声,能听到远处传来的狗吠声,还能听到一种极其微弱的、如同指甲刮擦玻璃的声音。
那声音,来自他的窗户外面。
他知道,有“东西”来了。
可能是医院门口那个穿红色衣服的小女孩,也可能是其他的“鬼”。
但他并不害怕。
他只是静静地躺着,感受着那股越来越近的阴冷气息,分析着对方的行动轨迹,思考着应对的方案。
体内的阴冷力量缓缓苏醒,在他的体表形成一层薄薄的屏障,将那股刺骨的寒意隔绝在外。
而意识深处的那道清冷投影,依旧沉默着,记录着这一切。
时空夹缝中,周文漂浮在无尽的黑暗里。
他清晰地感受到了满绍鑫心中的平静与兴奋,感受到了那股来自窗外的阴冷气息,感受到了那场无声的对峙。
他的意识已经麻木了无数岁月,看过了无数世界的生灭,感受过无数种情绪。但满绍鑫的反应,还是让他那沉寂已久的意识,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
这个孩子,和他以前遇到的所有观测对象都不一样。
面对未知的恐怖,他没有恐惧,没有退缩,反而充满了兴奋与好奇。这种极致的冷静与疯狂,这种天生的残忍与冷漠,让周文感到了一丝“新鲜”。
“或许,这个世界的观测,会有点不一样。”周文低声呢喃,声音清冷,不带任何情绪。
他没有出手干预的意思,也没有现身的打算。他只是一个旁观者,一个记录者。他想看看,这个天生异类的孩子,在这个充满厉鬼的世界里,会走出一条怎样的道路。
他想看看,通过这个孩子,自己是否能找回那早已遗失的情感。
哪怕只是一点点,哪怕只是短暂的一瞬。
窗外的刮擦声越来越近,阴冷气息也越来越浓。
满绍鑫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微弱的、冰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