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教育部要为国家选拔栋梁,他们轧钢厂,也该清理一下内部的蛀虫了。”
周处长的话,不是商量,是审判。
教育系统的行动,快如雷霆。
当天下午,一辆自行车急匆匆地停在了四合院门口。
王校长领着秦月的班主任,亲自登门。
他再也没有身为校长的半分架子,站在秦枫面前,腰弯得几乎成了九十度,额头上的汗珠密密麻麻,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秦总工,苏同志,秦月同学。”
王校长挨个称呼,声音发飘,带着压抑不住的恐惧。
“我……我是来道歉的!”
“是我工作失误,听信了小人的谗言,差点耽误了秦月同学的前途,我……我有罪!”
话音落下,他竟然对着秦枫和苏婉清,深深地鞠了一躬。
秦枫安坐在椅子上,眼皮都没抬一下,慢条斯理地用杯盖撇着茶叶沫。
苏婉清扶着妹妹秦月,同样一言不发。
这屋里令人窒息的沉默,便是最严厉的斥责,是压垮王校长心防的最后重量。
他知道,眼前这个平静喝茶的年轻人,是他倾尽所有都得罪不起的神仙。
“秦月同学的推荐名额,已经恢复了。”
“我向您保证,学校一定会把所有手续办得妥妥帖帖,让她顺顺利利地进入四中。”
王校长结结巴巴地补充,生怕说慢了半秒。
“以后,谁要是再敢在背后搞小动作,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秦枫这才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
他淡淡开口。
“王校长,你不用跟我保证。”
“你真正应该保证的,是让每一个凭自己努力学习的孩子,都能得到一个公平的机会。”
“今天是我妹妹,如果换了别人呢?”
这一问,让王校长满脸涨红,冷汗流得更凶。
“是,是,秦总工教训的是,我一定吸取教训,深刻反省。”
秦枫摆了摆手,懒得再与他多费口舌。
“行了,事情我知道了,你们回去吧。”
王校长背心早已湿透,闻言像是溺水之人终于抓住了浮木,连连点头,带着班主任狼狈不堪地退了出去。
学校这边,尘埃落定。
而轧钢厂那边的风暴,才刚刚掀起真正的巨浪。
此刻,刘海中正身处他人生中的巅峰时刻。
锻工车间里,他被几个平时爱拍马屁的工友围在中间,嘴里叼着烟,正唾沫横飞地吹嘘着自己的“通天手段”。
“看到了吧?我老刘说话,就是管用!”
“他秦枫一个总工程师能怎么样?知识分子,纸老虎一个!在咱们工人阶级面前,他还嫩了点!”
他得意地拍了拍胸脯,压低声音,如同在分享一桩天大的战功。
“我那亲戚,在教育口,一句话的事儿!
就让他妹妹去普通中学待着去!这就叫敲山震虎!让他知道知道,这四合院里,到底谁说了算!”
一个工友立马竖起大拇指:“还得是二大爷您,人脉广,有手段!”
“那是!”刘海中被捧得浑身舒坦,飘飘然间,仿佛自己已经是能和厂领导平起平坐的大人物。
就在这时。
“滋啦——”
车间里的大喇叭突然炸响,刺耳的电流声让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齐齐抬头。
一个严肃、洪亮、不带任何感情的男声,从喇叭里轰然传出,响彻整个车间,也响彻了整个轧钢厂。
“下面,通报一则批评处分决定。”
“经厂委会调查核实,锻工车间小组长刘海中同志,为帮助其子刘光福解决升学问题,罔顾事实,恶意捏造、散播谣言,严重中伤我厂重点技术专家秦枫同志。”
“其行为,不仅破坏了同志间的团结,更试图通过‘走后门’等不正之风,干扰正常的招生秩序,败坏了我厂工人的良好风气,思想品行极为恶劣!”
刘海中脸上的笑容,寸寸凝固。
嘴里叼着的烟卷,无声地掉落在地,烫到了脚面,他却毫无察觉。
广播里的声音还在继续,每一个字,都化作了最沉重的铁锤,一下下砸在他的天灵盖上。
“为严肃纪律,以儆效尤,厂委会经研究决定:”
“一、撤销刘海中同志锻工车间小组长职务。”
“二、给予刘海中同志记大过处分一次,处分结果记入个人档案。”
“三、扣发刘海中同志三个月工资及所有奖金福利。”
“望全厂职工引以为戒,坚决杜绝此类事件再次发生!”
“下面,重复播报一遍……”
那冰冷无情的声音,又一次在车间上空回荡。
整个锻工车间,所有的机器声、说话声、工具碰撞声,在这一刻全都消失了。
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齐刷刷地聚焦在了刘海中身上。
刚才还围着他吹捧的几个工友,此刻都像躲瘟神一样,悄悄地往后退了好几步,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嘲笑和一丝恐惧。
“噗嗤。”
不知是谁,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一声笑,仿佛一个开关,瞬间引爆了整个车间。
“哈哈哈,听到了吗?小组长没了!”
“还敲山震虎呢,这下被老虎把家给抄了吧!”
“活该!整天拿着鸡毛当令箭,就他那点能耐,还想跟秦总工斗?”
“自己儿子不争气,就想拉着别人家的好孩子下水,心都烂透了!”
工人们的议论声、嘲笑声,像一把把滚烫的沙子,灌进了刘海中的耳朵里。
他的脸,由白转红,由红转紫,最后涨成了一片难看的猪肝色。
他感觉自己被当众扒光了衣服,扔在全厂人面前,任由指点评说。
羞辱、愤怒、恐惧……所有的情绪在他胸中炸开,让他浑身剧烈颤抖,几乎站立不稳。
车间主任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手里捏着一个红袖箍。
他走到刘海中面前,面无表情地伸出手。
“老刘,把袖箍交出来吧。”
那是他“小组长”身份的唯一象征,是他每天都擦得锃亮,引以为傲的权柄。
刘海中颤抖着手,摘下了那个红袖箍。
递过去的那一刻,他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
小息像长了翅膀,还没下班,就飞遍了四合院的每个角落。
傍晚,刘海中失魂落魄地走回院子。
院里三三两两聚着的人,一看到他,所有议论声戛然而止。
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那眼神里有幸灾乐祸,有鄙夷,但更多的是一种对后院那家人的、深深的忌惮。
他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佝偻着身子,灰溜溜地钻回了自家屋子。
“砰!”
门被重重地关上。
他整个人瘫倒在椅子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挺了一辈子的官威肚子,好像一夜之间就瘪了下去。
中院,三大爷阎埠贵家里。
他把自家几个孩子都叫到跟前,压低了声音,像是召开最紧急的家庭会议。
“都听到了吧?刘海中,完了!”
阎埠贵脸上带着几分幸灾乐祸,但更多的,是一种发自骨髓的恐惧和后怕。
“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他用指关节敲着桌子,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这意味着,后院的秦枫,根本就不是咱们能惹得起的人物!”
“你们自己算算这笔账!刘海中托的关系,顶天了是在区教育局。
可秦枫呢?他压根就没出面!市教育局的大领导,听说还有北京城里的大官,直接开车就杀到了学校!”
阎埠贵脑子里的算盘,此刻打得飞快,却只算出了一个让他冷汗直流的结果。
“这不是一个总工程师能有的能力!他那背后,是通了天了!”
他越想越心惊,越想越后怕。
自己以前还总想着从秦枫家占点小便宜,算计人家几根葱,几块煤。
现在想来,那不是占便宜,那是在拿自己的命去赌人家会不会发火,是亏到姥姥家的买卖!
他又看了一眼自己那几个成绩平平、整天瞎玩的儿子,再想想人家秦月,不仅人聪明,成绩好,现在更是板上钉钉要去最好的四中。
一种深入骨髓的嫉妒和无力感,涌上了阎埠贵的心头。
人跟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以后都给我记住了!”
阎埠贵下了死命令。
“见了秦枫一家人,别说绕着走,你们得主动上去问好!
要比见了我和你们妈还客气!咱们家,以后不但不能占他家一分一毫的便宜,还得想办法巴结着点!”
“刘海中就是前车之鉴!他想把人家拉下来,结果呢?自己掉进了万丈深渊,摔了个粉身碎骨!”
“咱们家,可摔不起啊!”
阎家几个孩子看着父亲从未有过的严肃表情,都吓得连连点头。
他们终于从刘海中的惨状中,真正明白了。
这个院子里,那个平日里不声不响的秦枫,才是真正不能招惹的活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