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陆瑾那连珠炮似的提问，还有那张写满了“求知若渴”的狂热脸庞，张豪那张刚经历过血战，还带着几分煞气的脸，终是绷不住了。
他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里再无方才的霸道冰冷，全是爽朗与畅快，将演武场上那股未散的血腥味都冲淡了。
“臭小子。”
张豪伸出那只刚把无根生砸进地里的大手，一把按在陆瑾的头顶。
他像是揉面团一样，毫不客气地一通乱搓。
瞬间，陆瑾那一头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就成了一个乱糟糟的鸡窝。
“想学？”
陆瑾被揉得东倒西歪，脑袋嗡嗡作响，但他一点不在乎。
他反而嘿嘿傻笑着，拼命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
“想学！大师兄，我做梦都想学！”
“太帅了！简直就是我辈楷模的天花板！”
他已经语无伦次，脑子里除了“大师兄牛逼”六个大字，再也装不下别的东西。
张豪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在阳光下闪着寒光的白牙。
那笑容，看得陆瑾心里莫名一突。
“行啊。”
“想学我的拳，简单。”
张豪拍了拍陆瑾的肩膀，力道沉重，让陆瑾的身子都矮了半截。
“先挨我三千次打。”
“什么时候能站着不倒，什么时候就算入门了。”
“啊？”
陆瑾的笑容僵在脸上。
三千次？
大师兄那一拳的威力，他可是亲眼所见。
别说三千次，光是那余波，他感觉自己挨一下都得散架。
这……确定不是要打死他？
看着陆瑾那张从狂热切换到呆滞的脸，周围的师兄弟们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刚才那股紧张肃杀的气氛，在这一刻，彻底烟消云散。
左若童站在一旁，看着弟子们打闹的场景，尤其是张豪和陆瑾之间那股亲近劲儿，那张一直紧绷的老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欣慰笑容。
他缓步走到张豪面前，眼神里再无审视与不解，全是托付和期许。
“张豪。”
左若童的声音沉稳而有力。
“你可知，‘护法’二字，真正的含义？”
张豪收回按在陆瑾头上的手，神情也严肃起来。
他看向师尊，摇了摇头。
“护法，护的不仅是三一门的安危。”
左若童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弟子，声音在演武场上回荡。
“更是要‘护’住我三一门那股不屈的‘神’！引导我三一门该有的‘气’！”
“今日之前，无根生妖言惑众，我等皆陷入思辨迷障，自斩道心，是我三一门之‘神’，萎靡了。”
“而你那一拳……”
左若童的目光重新聚焦在张豪身上，灼灼放光。
“不仅是打碎了无根生的神明灵，更是打醒了我们所有人！”
“打醒了我们这些老家伙，让我们知道一味‘逆生’求长生，是舍本逐末！也打醒了这些年轻弟子，让他们明白了，我三一门的根，到底在哪里！”
“你的道，虽与本门功法大相径庭，但其核心，却与我三一门‘逆天而行’的本意，一般无二！”
“从今往后，你的道，便是三一门最锋利的那把剑！”
“你的拳头，就是我三一门最硬的道理！”
左若童的话，掷地有声。
每一个字都敲在所有三一门弟子的心坎里。
他们看着张豪的眼神，彻底变了。
如果说之前是崇拜和狂热，那现在，就是绝对的信服！
大师兄，就是三一门未来的方向！
就在这全派上下人心凝聚，气氛达到顶点的时刻。
“报——！”
一个凄厉的喊声，从山门外传来，撕裂了这股气氛。
一名负责山下警戒的弟子，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全是惊慌与恐惧。
“师尊！不好了！山下……山下来消息了！”
那弟子喘着粗气，话都说不囫囵。
“那……那些跑掉的全性妖人，他们没散！”
“他们放出话来，正在集结人手！”
“他们说……说要踏平我们三一门，让我们……血债血偿！”
什么？！
此言一出，演武场上刚刚升起的融洽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这群杂碎！还敢回来？！”
“打！跟他们拼了！正好让这群妖人看看，我们三一门的拳头到底有多硬！”
“大师兄一拳就能打爆他一个掌门，再来多少人也是送死！”
年轻的弟子们个个义愤填膺，刚刚被点燃的热血尚未冷却，恨不得现在就冲下山去。
但那些上了年纪的长老，脸色却一下子沉了下去。
其中一位胡须花白的长老快步走到左若童身边，忧心忡忡地说道：“门主，不可大意！无根生本人虽败，但他座下那‘全性九大高手’，可不是浪得虚名！”
“那九人，每一个都是宗师级人物，手段诡异，如今无根生受辱，这九人若真有几个响应……这恐怕……是灭门之战！”
此话一出，那些热血上头的年轻弟子，也冷静了些许。
全性九大高手！
那是异人界凶名赫赫的存在。
“门主，我建议，立刻向龙虎山天师府求援！”另一位长老急忙提议。
一时间，人心惶惶。
然而，左若童听完，却是摆了摆手。
他拒绝了长老的提议，脸上不但没有忧色，反而露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霸气。
“一门之事，便是我一家之事。”
“外人，就不必来插手了。”
左若童淡淡说道。
他的目光，不易察觉地扫了一眼自己那双仿佛年轻了十岁的双手。
他的实力，不降反升！
更何况……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旁边那道如山岳般沉稳的身影上。
有张豪在，还需要什么外援？
“传我命令！”
左若童的声音陡然拔高，压过了所有的议论和不安。
“此次全性来袭，我三一门，不求一人！不借一兵！”
“就当是……我三一门二代弟子的，出师大考！”
他环视着所有弟子，声音里带着一股铁血的意志。
“所有弟子集结！准备兵器！随我下山迎敌！”
“我要让整个异人界都睁大眼睛看看，我三一门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静。
死一般的寂静之后，是山呼海啸般的回应！
“战！”
“战！！”
“战！！！”
所有年轻弟子的血，再一次被点燃！
不求外援！
以一门之力，硬撼整个全性的报复！
这是何等的豪情！何等的胆魄！
而他们所有的底气来源，都汇聚成了一道目光，不约而同地，射向了同一个人。
张豪！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张豪缓缓向前踏出一步。
他没有去看那些激动的师弟，也没有去看那些担忧的长老，只是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师尊。
没有豪言壮语。
没有热血的宣告。
他只是平静地，吐出了三个字。
“我去杀。”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却像是一座万古神山，轰然砸进了每个人的心里。
那股无可匹敌的自信，那股视天下群雄如无物的杀气，瞬间让所有躁动的心，都安定了下来。
有大师兄在。
怕什么？
左若童欣慰地点了点头。
他走到张豪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暗中传音道：
“你的道，需要在无尽的杀伐中砥砺。此次下山，护好你的师弟们。”
“但更要……”
“打出我三一门的威风！让所有人知道，犯我三一者，虽远必诛！”
张豪侧过头，对着师尊，重重点了下头。
他懂。
随即，他转过身，看向身后那一张张年轻而又狂热的脸，看向那个正用星星眼望着自己的陆瑾。
他咧嘴一笑，笑容里，带着一丝即将开饭的兴奋，和一丝毫不掩饰的嗜血。
“小子们。”
“刚才不是吵着要学我的拳吗？”
“那就都跟紧了！”
“今天，师兄带你们下山……去见见血！”
“吼！！！”
陆瑾第一个激动地跳了起来，振臂高呼！
所有三一门弟子，热血沸腾，齐声应诺，声震云霄！
这一刻，三一门再无半分迷茫。
气势如虹，杀意冲天！
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