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髅山外,祥云朵朵。
天庭的外交大使,和事佬专员,太白金星脚踩一抹云霞,晃晃悠悠地飘了过来。
他捋着白须,脸上挂着成竹在胸的笑容,心里头盘算着此行的差事。
在太白金星看来,这事儿简单。
不就是下界出了个神通广大的刺头,闹了点动静,让玉帝陛下面子上挂不住了嘛。
这种事,他处理得多了。
无非就是些得了些机缘,就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散修,哄一哄,给个一官半职,再许诺点好处,自然就服服帖帖,感恩戴德地为天庭效命了。
想当年,那只桀骜不驯的猴子,不也是被他三言两语就哄上了天?
这秦风再厉害,还能比那猴子更难缠?
太白金星心里哼着小曲儿,拨开眼前的云雾,准备开口喊话。
然而,下一秒,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嘴里的小曲儿,也卡在了喉咙里,差点没把他自个儿给噎死。
他的眼珠子瞪得溜圆,嘴巴不自觉地张开,足以塞进一颗仙桃。
“这……这他娘的是骷髅山?”
太白金星使劲揉了揉自己的老花眼,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或者中了什么障眼法。
只见前方,哪还有什么妖气冲天的白骨洞?
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悬浮于云海之上的巍峨仙宫!
琉璃为瓦,神玉为阶,仙光流转,瑞气升腾。
一座座琼楼玉宇,掩映在缥缈的仙雾之中,其规模之宏大,气象之万千,竟丝毫不逊于天庭的某些上等宫殿!
“女神宫”三个龙飞凤舞的烫金大字,高悬于主殿之上,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霸道神韵。
还没等太白金星从仙宫的震撼中回过神来,他猛地一抬头,整个人彻底麻了。
吼!
一声无声的龙吟,仿佛直接在他元神深处炸响!
只见仙宫上空,一条长达百丈的金色巨龙,正盘踞在那里!
那不是虚影!
太白金星敢用自己的胡子打赌,那绝对不是普通的气运显化!
那条金龙,通体由最精纯的功德与气运凝聚而成,龙鳞、龙爪、龙须,纤毫毕现,凝实得宛如实体!
金色的龙鳞闪烁着功德宝光,紫色的龙瞳开阖之间,透露出俯瞰三界的无尽威严!
太白金星作为天庭重臣,自然见过天庭那横亘三十三天的气运金龙。
可天庭的金龙,看似庞大,却如云似雾,缥缈不定。
眼前这条呢?
这简直就是一块用九天神金雕琢出来的艺术品,坚不可摧,万古不朽!
一股凉气,顺着太白金星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哆嗦了一下,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轰得粉碎。
“教……教主之尊……这分明是一方教主才有的气象啊!”
“陛下啊!你这情报……错得也太离谱了!这哪里是散修?这分明是准备另立山头,和咱们掰腕子的新巨头啊!”
太白金星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他原本那点招安的优越感,此刻荡然无存,只剩下了无尽的惊骇与凝重。
他连忙收敛心神,将那份来自天庭的倨傲死死按进肚子里,整理了一下衣冠,对着女神宫的方向,毕恭毕敬地躬身一礼。
“天庭使臣,太白金星,奉玉帝旨意,求见女神仙盟,秦风盟主!”
他的声音用上了法力,却不敢有丝毫张扬,反而充满了谦卑与恭敬,生怕惊扰了那头恐怖的气运金龙。
声音远远传开,却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回应。
只有那条金龙,淡漠地瞥了他一眼。
仅仅一眼,太白金星便觉得如坠冰窟,元神都在颤抖。
就在他忐忑不安,琢磨着是不是该再喊一遍的时候,一道平淡的声音,才从那仙宫深处悠悠传来。
“让他一个人进来。”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太白金星闻言,非但没有感到被怠慢的愤怒,反而如蒙大赦,长长松了口气。
肯见就好,肯见就好。
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迈着小碎步,小心翼翼地踏上了那白玉铺就的台阶,朝着主殿走去。
一步踏入殿门,一股比外界更加恐怖的威压,扑面而来。
大殿之内,空间广阔得仿佛自成一方小世界。
一百零八根雕龙刻凤的巨柱,支撑着穹顶,上面镶嵌的明珠,亮如日月。
灵气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在地面上汇聚成一条条潺潺流淌的溪流。
太白金星狠狠咽了口唾沫,眼皮狂跳。
好家伙!
这手笔!这底蕴!
他这个天庭的老臣,都感觉自己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大殿最上方的宝座。
只一眼,他的心跳就漏了半拍。
只见一个身穿玄色长袍的年轻男子,正慵懒地斜靠在宝座之上。
他看似随意地坐在那里,却仿佛是整个天地的中心,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如渊似海,深不可测。
更让太白金星眼角抽搐的是,在那巨大的宝座两旁,竟还分设了两个稍小的座位。
左边,坐着一位身穿红裙,英姿飒爽,眉宇间带着一股凌厉杀伐之气的绝色女子。
石矶!
太白金星一眼就认了出来。
右边,则是一位白衣胜雪,清冷如月,美得不似凡间生灵的仙子。
嫦娥!
太白金星的脑子“嗡”的一声,差点当场宕机。
左拥右抱?
当着天庭使臣的面,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把石矶和嫦娥两位话题人物摆在身边?
这是何等的嚣张!何等的肆无忌惮!
太白金星感觉自己的腿肚子有点发软,但多年养成的职业素养让他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硬着头皮,从怀中掏出那卷金色的玉旨,清了清嗓子。
“奉天承运,玉帝诏曰……”
太白金星抑扬顿挫地念诵起来,开篇便是一大段空洞无物的褒奖之词,什么“神通广大,功德盖世,为三界之楷模”云云。
他一边念,一边偷偷用眼角余光打量着秦风的反应。
然而,宝座上的秦风,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自顾自地端起手边的茶杯,轻轻吹着热气,仿佛太白金星念的不是天帝圣旨,而是什么不入流的说书段子。
太白金星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硬着头皮,终于念到了核心内容。
“……兹念秦风护持有功,特敕封为‘三界护花真君’,位列仙班,享天庭俸禄。其所立之女神仙盟,可纳入天庭正统,受天规管辖……”
念到这里,太白金星顿了顿,他知道,这空头支票没什么吸引力。
他连忙加上了自己准备的“猛料”,语气也变得热切起来,充满了诱惑的意味。
“陛下还言,天庭诸多要职,虚位以待,皆可为真君谋之!便是那……便是那掌管八万天河水军的天蓬元帅之位,也未尝不可……”
在他想来,这可是天庭最顶级的军方实权职位之一!
任何一个有野心的修士,都不可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这一下,总该有反应了吧?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
“嗤。”
一声轻笑,从宝座上传来。
那笑声不大,却像是一根无形的针,瞬间刺破了太白金星精心营造的气氛。
笑声中,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轻蔑、嘲弄,与戏谑。
太白金星的念词卡在了喉咙里,剩下的话,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愕然抬头,正对上秦风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
秦风放下了茶杯,身子微微前倾,慢悠悠地开了口,打断了他的话。
“天蓬元帅?”
男子的声音很平淡,却让太白金星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我刚把他打下凡间,贬去轮回,玉帝就想让我去坐他的位置?”
秦风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目光变得如同刀锋般锐利,直刺太白金星的心底。
“还是说……”
“他觉得我秦风,更适合去养马?”
“养马”二字,轻飘飘地从秦风嘴里吐出。
可落入太白金星的耳中,却不亚于一道九天神雷,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
嗡!
太白金星整个人都僵住了,脸上的血色“刷”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变得惨白如纸。
养马!
弼马温!
这三个字,是天庭无数年来最大的禁忌,是当年那只泼猴留给整个凌霄宝殿最响亮,也最屈辱的一个耳光!
自那以后,谁敢在玉帝面前提一个“马”字?
而现在,秦风就这么风轻云淡地,当着他这个天庭使臣的面,把这块血淋淋的遮羞布,狠狠地扯了下来,还踩在脚下,反复碾压!
这哪里是拒绝?
这是诛心!
这是赤裸裸地指着玉帝的鼻子骂:你当年拿来羞辱孙悟空的手段,现在又想用到我身上?你当我是什么?第二个傻猴子吗!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大殿内的温度,仿佛在这一瞬间降至冰点。
那不是法力造成的寒冷,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被极致的羞辱与蔑视所包裹的冰寒。
太白金星僵在原地,嘴唇哆嗦着,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养马”两个字在疯狂回荡,将他的神魂,都冲击得七零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