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集的夜色,从未真正沉寂。
在西区错综复杂的陋巷深处,阴影蠕动,悄然敞开一道不起眼的入口。
潮湿的霉味,混杂着淡淡的血腥与药草气息,扑面而来。
这里并非坊市,而是游离于明暗之间的地下黑市,交易着光天化日之下,难以见光的事物。
韦仕的身影融入阴影,兜帽压低,仅露出一双沉静的眼眸。
他遵循着欧阳辅提供的隐秘路线,穿过几重暗藏玄机的警示阵法,踏入这片法外之地。
空气粘稠而压抑,两侧歪斜的棚屋或洞窟内,零星亮着昏黄的光芒,映照出一些藏头露尾的身影,低语声、讨价还价声窸窣窣窣,如同毒蛇滑过草丛。
神识感知中,不乏强横或阴冷的气息蛰伏暗处,令人心悸。
他此行目的明确:寻找几种炼制特殊符箓所需的阴属性灵材,以及打探关于“血煞门”近期动向的消息。
凭借《百艺宝鉴》的推演与过人的神识,他避开了几处明显不善的窥探,用几块下品灵石换得一小罐品质尚可的“幽魂苔”,交易过程简短而沉默,双方皆心照不宣。
正当他准备深入时,黑市深处一座由巨大兽骨搭建的棚屋内,突然爆发出剧烈的灵气波动与压抑的惊呼。
“魁首!”
“快!快拿镇魂丹来!”
“没用了…煞气反噬混合了那鬼东西的残魂…药石无效!”
骚动引来了不少目光,但大多迅速避开,显然不愿沾染麻烦。
韦仕神识微动,悄然靠近。
只见棚屋内,一名满脸虬髯的壮汉,此刻瘫坐在铺着兽皮的宽大石椅上,面色青黑交替,周身缭绕着不祥的黑红煞气,更有一丝阴毒无比的灰败气息,正不断侵蚀其心脉。
他脚边散落着几件刚刚成交的“货物”——一枚布满污血的奇异獠牙、几块黯淡的骨片,皆散发着令人不适的阴邪之气。
几名手下急得团团转,各种丹药符箓试过,皆如泥牛入海,反而刺激得那黑红煞气愈发狂暴。
“让开。”
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
韦仕排开众人,来到那虬髯壮汉身前蹲下,指尖一缕细微的太阴剑元已探出,悬于其腕脉之上。
“你是什么人?!”一名手下警惕地按住腰间兵刃,眼神凶戾。
“想救他,就闭嘴。”
韦仕头也不抬,语气淡漠,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他的目光飞快扫过那几件“货物”,特别是那枚獠牙,《百艺宝鉴》医毒篇、异物篇疯狂推演。
“并非简单煞气反噬或旧伤。”
他语速极快,“是强行炼化这‘阴煞獠牙’所致,此物残留原主一丝阴毒残魂,与你家魁首功法煞气冲突,引发反噬,更勾动了旧日暗伤。
三者混合,蚀脉焚元,伤及根本。寻常镇魂丹或解毒丹,只会助长残魂或激化煞气。”
手下们面面相觑,被他一语道破根源的本事镇住。
那虬髯壮汉艰难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与求生的渴望。
“阁下…能救?”声音嘶哑微弱。
“能。但需费些手脚,且需安静。”韦仕目光扫过周围。
“都滚开!清场!”
壮汉挣扎着下令,目光死死盯住韦仕,“若能救某…黑三必有厚报!”
手下立刻驱散围观者,清出方圆十丈空地,紧张戒备。
韦仕不再多言,并指如风,连点壮汉胸前膻中、气海等数处大穴,太阴剑元如冰线透入,先护住其心脉生机。
旋即,他取出一枚自炼的二阶极品‘冰魄护心丹’,以剑元震为细粉,混合灵泉,化为一团氤氲寒雾,掌心按在其丹田,缓缓逼入体内,先冻结那肆虐的煞气与残魂异力。
“哼…”
壮汉黑三浑身一颤,体表凝结寒霜,痛苦之色稍减。
韦仕额头微见汗意,神识高度集中。
此举极为凶险,冻结之力若控制稍差,反伤经脉。
他左手不停,又取出金针数枚——并非凡铁,而是以灵材炼制,辅以太阴剑元渡入,精准刺入肝俞、肾俞及几处隐秘大穴,刺激其自身气血生机对抗外邪。
右手则虚按其顶门,精纯平和的太阴剑元如涓涓细流,缓缓渡入,小心翼翼地引导、分离那纠缠在一起的煞气、残魂异力及旧伤郁结。
过程缓慢至极,对神识与剑元控制力要求极高。
韦仕眼神锐利,每一次细微操作都如履薄冰。
周遭黑市喧嚣仿佛远去,唯有棚屋内压抑的喘息,和灵机细微的碰撞声。
时间一点点流逝。
黑三脸上的青黑之气逐渐褪去,虽然依旧虚弱,但那致命的侵蚀之力明显被遏制、分离。
终于,韦仕猛地并指一引!
“噗!”
黑三张口喷出一股浓稠黑血,落在地上竟嗤嗤作响,腐蚀出一个小坑,血中隐约可见一丝扭曲的灰气尖啸着消散。
他随即又连吐几口淤血,脸色转为苍白,却不再是死寂的青黑,气息虽弱,却平稳下来。
“暂时无碍了。”
韦仕收手,气息略有不匀,取出丹药自行服下调息,“煞气与残魂已除,旧伤亦被引出一部分。但元气大伤,经脉受损,需静养至少半月,期间需以‘血参玉髓丸’固本培元,辅以‘紫蕴丹参’调理气血。不可再强行运功,更不可再接触此类阴邪异物。”
棚屋内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手下们压抑的欢呼与惊叹。
黑三挣扎着坐直身体,感受着体内虽虚弱、却不再有撕裂痛楚的状况,看向韦仕的目光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与敬畏。
“先生真乃神人也!”
他抱拳,语气无比郑重,“黑三这条命是先生给的!大恩不言谢!”
他毫不犹豫地从手指上,褪下一枚材质奇异、刻着狰狞鬼头的储物戒,抹去神识烙印,递给韦仕:“这里面有一千五百下品灵石,些许材料,还有黑某多年积攒的一点玩意,聊表心意,万望先生笑纳!”
韦仕神识一扫,戒内果然灵石堆积,更有不少稀有灵材,价值远超五百灵石。
他略一沉吟,收了下来。
这是规矩,也符合对方身份。
黑三见状,笑容更真诚几分,又压低声音道:“先生手段通神,绝非寻常丹师。三日后,此地深处‘暗窖’有一场小聚,届时有些外面见不到的好东西出现。先生若有兴趣,可凭此物入场。”
他递过来一枚触手阴凉、刻着诡秘花纹的黑色铁牌——“暗窖”拍卖会的请柬。
韦仕心中一动,接过铁牌。
这正是他潜在的目标之一。
“此外,先生日后在黑市若有何需求,或遇到不开眼的小麻烦,只需亮出这铁牌,或报我黑三的名字,多少能省些麻烦。”
黑三拍着胸脯,郑重承诺。
又寒暄几句,韦仕在黑三等人感激的目光中,悄然离开棚屋,身影没入黑市的阴影之中。
离去时,他能感受到几道隐晦的目光自身后扫来,有好奇,有探究,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与恶意。
黑市扬名,福祸相依。
回到流云集西区小院,紧闭门户。
韦仕清点收获,灵石与材料收获颇丰,而那枚“暗窖”铁牌更是价值难估。
他指间摩挲着那枚得自黑三的储物戒,神识深入探查其内那些“一点玩意”,忽然目光一凝——戒内角落,静静躺着一块不起眼的暗红色矿石,其上残留的微弱气息,竟与他那枚神秘戒指上的某种禁制波动,有着一丝遥远的、近乎同源的回响……
与此同时,经过黑市施救,那番极致精微的剑元操控与心神消耗,他气海内的灵力愈发活泼精纯,筑基中期的那层瓶颈,已薄如蝉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