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澜城一夜无眠。
自从韦仕以筑基初期巅峰修为,凭借一手诡谲莫测的阴寒剑气,逆伐天工宗筑基中期巅峰的天才炎锋后,整个赛事便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彻底沸腾起来。
“黑马”、“运气王”、“深藏不露的散修”…
各种称号与议论,如同旋风般席卷每一条街道、每一间酒肆茶馆。
韦仕住宿的“听竹小苑”客栈外,从清晨起便被围得水泄不通。
有想来一睹黑马真容的好奇者,有试图提前结交投资的小势力代表,更有不少同为散修、将韦仕视为榜样的年轻人,眼神热切。
客栈掌柜一面因生意火爆而喜笑颜开,一面又因人多眼杂、生怕出事而忧心忡忡。
关于韦仕的来历与功法,更是衍生出无数离奇版本。
有传言他是某隐世剑修的亲传弟子,下山历练;有猜测他得了上古魔道传承,功法诡异;甚至有人信誓旦旦说,他乃妖族化形,混入大比…
流言蜚语,真真假假,为即将到来的决赛,蒙上了一层神秘而紧张的面纱。
决赛对阵名单已于清晨高悬于中央玉璧之上。
“斗法决赛,甲字台:清音阁苏妙音(筑基后期)VS散修韦仕(筑基初期巅峰)”
“百艺决赛(丹道):…散修韦仕…”
“百艺决赛(医道):…散修韦仕…”
名单之下,一片哗然。
“苏妙音!清音阁百年不遇的音律奇才,据说已得《妙音仙诀》真传,神识攻击防不胜防!”
“筑基后期对初期巅峰…这差距,比昨天还大啊!”
“这韦仕还能创造奇迹吗?”
“难!苏妙音可不是炎锋那种莽夫,她的攻击直指神魂,最是克制诡异功法。”
赔率瞬间拉开,韦仕依旧被看低,但押注他的人数却悄然增多,不乏搏一把冷门的资深赌徒。
听竹小苑,天字号甲房——客栈老板特意安排韦仕换到最好的房间。
房门紧闭,窗前、门口乃至地下,皆被数重灵光闪烁的禁制笼罩,隔绝内外。
这是韦仕昨日赛后,不惜耗费灵石连夜布下的“小五行禁断阵”,虽非顶尖,但足以抵御寻常金丹以下修士的窥探与冲击。
房内,韦仕盘膝坐在蒲团上,气息沉凝,面色平静,周身隐隐有淡薄的灰黑色气流,如灵蛇般游走,旋即没入体内,正是精纯无比的太阴剑元。
外界的喧嚣与热议,仿佛被那层层禁制彻底隔绝。
他缓缓睁开眼,眸光清澈沉静,不见丝毫骄躁或惶恐。
“树欲静而风不止…”他低声自语。
昨日一战,虽达成“黑马”扬名、震慑宵小的初步目标,却也彻底将自己推至风口浪尖。
接下来的,绝不仅仅是擂台上的比拼。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想法,几乎就在他睁开眼的刹那,数道强弱、性质各异的神识,便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从不同方向悄然探来,触碰甚至试图渗透房外的禁制光幕。
这些神识,有的温和试探,似友非敌;有的霸道凌厉,充满审视与压迫;更有几道阴冷晦涩,宛如毒蛇吐信,不仅试图窥探,更隐隐带着留下追踪标记的恶意。
韦仕眉头微蹙,并未起身,心神沉入《百艺宝鉴》禁制篇与神识反制法门。
他双手掐诀,指尖太阴剑元流转,悄然融入门外禁制之中。
那温和试探的神识触碰光幕,只觉陷入一片柔韧粘稠的力场,被不着痕迹地推开,并接收到一丝温和的“谢绝访客”的意念回馈。
那霸道的神识,则猛地撞上一层冰冷死寂的屏障,一股阴寒蚀骨的剑意逆流而上,令其主人神识微微一痛,如坠冰窟,骇然之下急忙收回。
最阴险的那几道,则在试图留下隐秘标记时,被禁制中蕴含的太阴剑元悄然吞噬、化去,仿佛泥牛入海,无声无息,连施术者自身,都难以察觉标记已然失效,只会疑惑为何感应模糊。
几波神识探查,皆被韦仕以精妙手段悄然化解,未引起太大动静,却也让他心下凛然。
麻烦,果然来了。
果不其然,午后及傍晚,两波访客接踵而至,皆被掌柜战战兢兢地引至门外,由韦仕隔门对话。
第一波是一位身着锦袍、面白无须的中年修士,自称代表金澜城“聚宝阁”东家。
“韦小友天纵奇才,昨日一战令人叹为观止。我家东家惜才,愿以三千中品灵石,外加一门直指金丹大道的《碧波真功》与阁中客卿长老尊位,聊表心意。”
来人声音温和,话语却极具诱惑,“只需小友在明日决赛中,稍稍…嗯,体谅一下苏仙子,毕竟代表清音阁与天工域的颜面,切磋为主,莫要让她太过难堪便好。当然,若能成全,另有厚报。”
门内沉默片刻,传来韦仕平静的声音:“多谢东家厚爱。然散修韦仕参赛,只为验证所学,砥砺自身,所求乃堂堂正正一战,无愧于心。厚礼不敢受,亦不会做那违心之事。阁下请回。”
那使者面色不变,又劝了几句,见韦仕心意坚决,语气便淡了下来:“既如此,便祝小友明日旗开得胜了。”
说罢转身离去,眼神却冷了几分。
第二波访客则直接得多。
夜深人静时,一枚没有署名的玉简,被一股阴风直接送入禁制缝隙,落在韦仕房门前。
玉简内并无声音,只有一段影像:昨日落败的炎锋,面色惨白地躺在一张玉床上,周身插满金针,气息微弱,显然伤势极重,治疗场面触目惊心。
影像之后,浮现一行血色小字:“擂台之争,点到为止。然断人道途,其仇不共戴天。明日自决,好自为之。”
威胁之意,赤裸裸毫不掩饰!
韦仕凝视玉简,面色陡然转冷。
他指尖一缕凝练的灰黑剑气吞吐,“噗”的一声轻响,那枚玉简瞬间被极致阴寒的剑意冻结、崩碎,化为齑粉,消散于空中。
“哼!”
他冷哼一声,声音透过禁制传出,清晰冰冷,“修道之人,持心如镜,不惹尘埃,亦不惧尘埃。擂台胜负,各凭本事。若欲寻仇,韦某明日擂台上,一并恭候!”
门外寂静无声,那送来玉简之人早已遁走,但韦仕知道,这话对方一定能听到。
处理完这两拨人,韦仕沉吟片刻,取出一枚得自欧阳辅的传讯符,将今日遭遇隐去关键细节,只言“有势力试图利诱威胁,干扰决赛公平”,将其激发送出。
此举并非求援,而是表明姿态,将问题巧妙抛给大会组织方。
他所料不差。
城主府内,那位金丹长老,收到下属关于客栈周边神识异常波动及匿名玉简事件的报告后,面色一沉:
“哼,竟敢在金澜城、在天衍宗大比期间玩这等龌龊手段!加派人手,严密监控听竹小苑周边,决赛前绝不容许再出任何纰漏!”
这既是为维护公平,更是维护金澜城与天衍宗的颜面。
评委席后厢房,两位天衍宗执事也得知了消息。
男执事轻笑:“利诱不被所动,威胁不畏不惧,还能顺势借力打力,倒是个有骨气有心思的。”
女执事依旧谨慎:“应对确属上乘。但其功法根底,终究存疑。决赛之上,须得看得更仔细些。”
他们对韦仕的评价,又悄然提高一分,期待更甚。
清音阁驻地,一处幽静小楼。
一名身着淡绿衣裙、气质空灵的绝色女子,正轻抚案上一张古琴,琴弦未动,却有无形音波缭绕周身。
一名侍女低声汇报着,城外传闻与韦仕应对威胁之事。
女子唇角微弯,声音如清泉击玉:“不为外物所动,不惧强权所压…方是值得妙音全力出手的对手。传话下去,我清音阁弟子,不必参与那些蝇营狗苟之事,明日擂台,公平一战即可。”
姿态超然,却自有其骄傲。
而在这纷扰之外,客栈后厨阴暗的巷道里,唐宋面色惨白,眼神因妒恨而扭曲。
韦仕的崛起如同一根毒刺,扎得他寝食难安。
一个恶毒而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
他掏出身上仅存的几十块下品灵石,和一瓶低劣丹药,堵住一名刚换班出来的客栈杂役,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小子!帮个忙!把这包‘蚀灵散’混进天字号甲房客人的茶水里!事成之后,还有重谢!”
他手中捏着一小包散发着微弱腥气的灰色药粉。
那杂役是个年轻小伙,闻言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如同躲避蛇蝎:“你…你疯了!那是参加大比的仙师!还是天衍宗上仙们关注的黑马!在城主府和天衍宗眼皮底下干这事,你想死别拉上我!一旦查出来,别说我,我全家都得掉脑袋!”
杂役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惧,天衍宗和城主府,对于胆敢破坏大比秩序者的酷烈手段,早已深入人心,那是真正形神俱灭的下场!
唐宋面目狰狞,还想威逼利诱,那杂役却猛地一把推开他,转身就像见了鬼一样冲向客栈前堂,边跑边喊:“掌柜!管事!有人要下毒害韦仙师!”
这一喊,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
不过十息功夫,破空声骤响!
两名身着城主府执法队服饰、气息赫然在筑基中期的修士,如鬼魅般出现在巷口,目光冰冷如刀,瞬间锁定面色狂变的唐宋。
紧随其后的,还有一位袖口绣有银丝镶边、面色淡漠的天衍宗外门弟子!
“拿下!”为首执法队长厉喝一声,根本不给唐宋任何辩解机会。
一道金光闪烁的缚灵索如毒蛇般射出,瞬间将试图挣扎的唐宋捆得结结实实,封禁了其全身灵力。
那天衍宗弟子看都未看唐宋一眼,只对执法长老冷然道:“竟敢在十载大比期间,谋害参赛修士,挑战天衍宗威严。按律,当如何?”
执法长老躬身肃然道:“回禀上宗仙使,按城主府与天衍宗共订之《大比律》,此等行径,属十恶不赦之罪,当废去修为,悬首示众三日,以儆效尤!”
“废…废去修为?悬首?”
唐宋如遭雷击,裤裆瞬间湿透,腥臊之气弥漫开来,他涕泪横流,疯狂磕头:“仙使饶命!长老饶命!小人一时糊涂!再也不敢了!求…”
“晚了。”
天衍宗弟子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带走,即刻于中心广场刑台行刑。通告全城,这便是挑衅天衍宗威严、破坏大比秩序的下场!”
次日清晨,当初升的阳光照亮金澜城中心广场时,一具被废去修为、双目圆睁、充满恐惧与悔恨的尸体,赫然悬挂在高耸的刑台旗杆之上。
下方张贴着巨大的告示,清晰罗列了唐宋的罪状与处罚结果。
整个金澜城,瞬间肃杀!
所有关于大比的喧嚣议论,都仿佛被这股凛冽的寒意冻结了片刻。
无数修士仰头看着那颗头颅,背后冷汗涔涔。
尤其是那些曾动过歪心思、或与唐宋有类似想法的人,更是噤若寒蝉。
杀鸡儆猴!
天衍宗用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向所有人宣告了其不可挑战的绝对权威、与其对“十载大比”公正性的绝对维护。
任何试图触碰底线者,无论背景如何,下场唯有——死!
客栈房内,韦仕通过禁制感知到,外界短暂的骚动与随后弥漫开的肃杀之气,以及执法队修士刻意传来的简要通报,心中明镜一般。
他神色无喜无悲,只是轻轻拂过指尖。
“蚍蜉撼树,自取灭亡。”
此举,不仅扫清了一只烦人的苍蝇,更如同在他周围划下了一道无形的禁区,让许多潜在的宵小之辈彻底绝了念头。
天衍宗的铁腕,无形中为他扫清了不少麻烦。
窗外,金澜城在一种异样的寂静中,迎接着决赛日的到来。
那高悬示众的头颅,如同一个冰冷的注脚,提醒着所有人,这场盛会背后,那不容置疑的规则与力量。
决赛的战鼓,已在无声中擂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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