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杭城之旅结束后,生活仿佛一艘经历了一番风浪观赏了别样风景的航船,再次驶回了平静而充实的港湾。梁远清的公寓里,重新弥漫起熟悉的气息——书卷的墨香、电脑散热器轻微的嗡鸣,以及苏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客厅的餐桌被临时征用为苏和的书桌,上面堆满了厚厚的法学教材、历年考研真题和密密麻麻写满笔记的活页本。苏和进入了全力备考的冲刺阶段,每天的生活轨迹简单而规律。
清晨,她会和梁远清一起起床,准备简单的早餐。之后,梁远清进入书房,开始他作为教授的工作:申报新的研究课题,撰写需要发表的学术论文,通过网络会议指导他名下的硕士和博士生。
而苏和,则会在餐桌前坐下,一学就是一上午。阳光从阳台缓缓移入,照亮她专注的侧脸和书本上密麻的字迹。她时而凝神细读,时而蹙眉思考,时而在草稿纸上飞快地演算着逻辑推理。遇到百思不得其解的难题,她会标记下来,等到梁远清工作告一段落休息时,才拿着书去请教。
梁远清则会放下手头的工作,耐心地为她讲解,引导她梳理思路,直到她豁然开朗。他们偶尔也会因为某个学术观点进行小小的争论,书房里充满了思辨的气息。
学习累了,苏和会起身活动一下,顺便给梁远清的茶杯续上热水,或者帮他按摩几下僵硬的后背。这种相互陪伴、各自努力又彼此交织的状态,让这间公寓充满了踏实而温暖的日常感。雷打不动的,依然是每周两次去周教授家读书,那既是知识的汲取,也是亲情的维系。
转眼间,大四在秋风中拉开帷幕。苏和收拾好行李,搬回了学校宿舍。她的宿舍是标准的六人间,在这个人生的十字路口,六个女孩都面临着重要的选择,宿舍里弥漫着一种紧张而积极的备考氛围。
两个女孩目标是回到家乡考取公务员,桌上堆满了《行政职业能力测验》和《申论》的辅导书;另外两个则将目光投向了法律职业的准入证——国家统一法律职业资格考试,厚厚的法规汇编和案例分析教材是她们的主战场;而包括苏和在内的最后两人,则坚定地走在考研深造的路上,目标分别是燕大法学院和另一所顶尖名校。
尽管目标各异,但奋斗的节奏却出奇地一致。图书馆成了她们的第二个“宿舍”。经常能看到这样一幕:在图书馆靠窗的那张长桌上,六个女孩默契地坐成一排,各自埋首于书山题海之中。空气中只有翻书声、写字声和偶尔极轻微的讨论声。
她们会共享学习资料,会互相提醒报名和考试的重要时间节点,会在学得头昏脑胀时互相递上一颗糖果或者一杯咖啡,也会在晚餐时间短暂交流一下复习心得,吐槽一下遇到的难题,用几分钟的闲聊缓解压力。这种“集体作战”的氛围,仿佛给枯燥的备考生活注入了一股强大的支撑力量。她们是室友,更是并肩作战的战友,在青春的末班车上,为了各自理想的未来,拼尽全力,也彼此温暖。
一个秋日下午,阳光透过书房的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梁远清正对着电脑屏幕,仔细审阅一位博士生提交的论文初稿,眉头因思考而微微蹙起。这时,放在书桌一旁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余雪松”的名字。
梁远清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喂,雪松。”他的声音还带着一丝沉浸在工作中的严谨。
电话那头传来余雪松熟悉而爽朗,但此刻却压低了些的声音:“远清,没打扰你吧?在忙?”
“没事,你说。”梁远清身体向后靠向椅背,调整了一个更放松的姿势,心里隐约预感到了这通电话的来意。
“是这样,”余雪松的语气变得正式了些,“上次你让我帮忙打听的那件事——就是关于苏和身世的那件事,小梅那边,有了一些初步的消息。”
梁远清的心微微一提,握着手机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些:“嗯,你说。”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小梅根据你提供的那个旧地址,还有‘徐’这个姓氏,在系统里进行了多轮的筛选和排查。那个片区姓徐的人家不少,时间跨度又大,直接锁定具体目标比较困难。”余雪松叙述着过程,语速平稳,“不过,有个比较有利的情况是,现在dNA数据库比较完善,有不少户人家因为各种原因,都在库里留了样本信息。”
他顿了顿,进入关键部分:“所以,小梅的意思是,如果想更精准地确认,最好是能拿到苏和的生物样本进行比对。比如,她用过的牙刷,或者带有毛囊的头发都可以。只要是直系亲属,比如父母、子女,或者隔代的祖辈、旁系的叔伯关系,理论上都能通过dNA的亲缘关系对比分析出来。”
梁远清静静地听着,目光落在书房门外——苏和应该正在宿舍或者图书馆埋头苦读。他脑海中迅速权衡着,这是一个非常宝贵的机会,技术手段也相对可靠和隐蔽。
“好的,雪松,我明白了。”梁远清很快做出了决定,声音低沉而清晰,“我会尽快想办法,寄一些苏和的头发过来。麻烦你跟梅警官说,真的太感谢她了,这件事让她费心了。”
“嗨,咱们之间还客气什么。”余雪松爽快地说,随即又叮嘱道,“不过远清,这事毕竟……比较敏感,你采集样本的时候,尽量自然些,别让苏和察觉,免得她多想,平添烦恼。”
“我明白,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梁远清郑重承诺,“再次感谢谢谢。有任何进展,随时联系我。”
“好,那先这样,保持联系。”
挂了电话,梁远清将手机放在桌上,身体却许久没有动弹。书房里恢复了寂静,只有电脑风扇细微的声响。他望着窗外湛蓝的秋日天空,心情复杂。一方面,为可能帮苏和找到血脉根源而感到一丝希望;另一方面,更多的则是担忧——担忧结果不如人意,担忧这会打破她如今平静的生活,担忧那份深埋在她心底、关于“被抛弃”的隐痛会被再次触动。
他深吸一口气,知道这件事必须极其谨慎地进行。现在,他需要找一个最自然、最不引人注意的方式,拿到那几根能揭示过往的头发。这一切,都将在他无声的守护下悄然展开,只为在真相大白之前,为他心爱的女孩,撑起一片无忧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