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的早晨,阳光透过薄雾,带来一丝暖意。苏和睡到自然醒,仔细洗漱后,便来到了周教授家。她刚到不久,还没来得及系上围裙,门铃就响了起来。
周教授作为燕大法学院的建院元老,桃李满天下,如今扬城公检法系统的许多中流砥柱,都曾是她的学生。这大年初二,拜年的人便络绎不绝地来了。
第一波是几位身着挺括制服、气度不凡的中年人,一进门便恭敬地向周教授鞠躬问好:“周老师,新年好!给您拜年了!祝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好好好,快进来坐!”周教授笑着将他们迎进门。
苏和连忙去沏茶倒水,动作麻利又得体。
这边刚招呼坐下,门铃又响了。这次来的是一对年轻的夫妻,带着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孩子,看样子是周教授更年轻些的学生。
“师母,新年快乐!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哎呀,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宝宝都这么大了,真快啊!”周教授怜爱地摸摸孩子的头,递上一个压岁红包。
苏和又赶紧去拿糖果点心招待小朋友。整个上午,门庭若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有独身前来的沉稳学者,也有携家带口的昔日弟子。客厅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和拜年的吉祥话。
苏和一直忙前忙后,添茶倒水,递送水果,应对得体。一些不太熟悉周教授家情况的客人,看到苏和这样娴熟地帮忙招呼,俨然一副小主人的模样,都忍不住低声询问:“周老师,这位是您的孙女吧?真是又漂亮又懂事!”
周教授只是笑笑,并不直接否认,更让客人们确信了。甚至有位热情的客人,临走前还硬塞给苏和一个厚厚的红包,说是给“周老师孙女”的压岁钱,让苏和推辞不得,很是窘迫。
终于,送走了最后一波拜年的客人,家里瞬间安静下来。喧嚣过后,疲惫感阵阵袭来,苏和轻轻舒了口气,揉了揉有些酸胀的腰——她现在格外注意自己的身体。
周教授看在眼里,心疼地招手:“和和,快别忙了,过来坐下歇歇。”
苏和顺从地走到沙发边,在周教授身旁坐下。周教授慈爱地拉起她的手,轻轻拍着,然后从身边拿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格外厚实的大红包,塞到苏和手里。
“和和,拿着,这是奶奶给你的压岁钱。”
“教授,这……这太多了,我不能要……”苏和连忙推拒。
“听话,拿着!”周教授语气不容拒绝,她紧紧握着苏和的手,目光深邃而温柔,“和和,我们朝夕相处,已经整整三年了。在奶奶眼里,你早就和我的亲孙女一样了。你善良、聪明、坚韧又美丽,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是奶奶心里最完美的孙女。”
周教授的话语充满了真挚的情感,让苏和眼眶瞬间就红了。
“这个红包,是奶奶祝你新年快乐,平安顺遂,”周教授顿了顿,声音更柔和了几分,却带着洞察一切的了然,“也是奶奶祝你和远清……能早日解开各自心中的枷锁,勇敢地走到一起,永远幸福下去。”
苏和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震惊和慌乱:“周教授,您……您怎么……”
“傻孩子,”周教授怜惜地用手指擦去她眼角溢出的泪珠,“我是过来人,活了七十多年,什么看不出来?你们两个小家伙,心里明明都装着对方,却一个跑回老家躲起来,一个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折磨自己。你们都在为对方着想,都想着牺牲自己来‘成全’对方,这难道不正是最深切的相爱吗?”
这番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苏和情感的闸门。她再也忍不住,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扑簌簌地滚落下来,所有的委屈、隐忍、深爱和不安,都化作了无声的哭泣。
周教授将她轻轻揽住,拍着她的背,声音也带上了哽咽:“和和,给远清那孩子一点时间吧。他心里的负担……太重了。冯瑶那丫头,毕竟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而且是因为他的固执才遭遇不测,这份愧疚和自责,他这辈子恐怕都很难真正放下。”
“但是和和,你要明白,”周教授捧起苏和泪湿的脸,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他心里有别人,不代表他心里就没有你啊!那天他找不到你,急得像个无头苍蝇,跑到学校到处问,那种慌张失措的样子,我从来没在他脸上见过。他是真的把你放在心上了。只是这孩子……太苦了。工作那么拼,身体又垮成那样,才四十岁不到,你看他那头发,白了多少……”
周教授的声音哽咽了,充满了对弟子的心疼。“他是我最得意的学生,也是所有学生里,最重情重义的一个。他和冯瑶在杭城大学相识相恋,感情非常好,一毕业就领了证。冯瑶的父亲早逝,母亲一个人拉扯她,她一直要回扬城照顾母亲,远清为了她,才一起考了燕大的研究生。研二那个暑假,远清报名去支教,冯瑶原本想留在扬城准备公务员考试,是远清坚持要去,冯瑶才陪着去的……谁想到,就出了那样的事……”
周教授讲述着那段尘封的往事,语气沉痛:“冯瑶走了,远清也受了重伤,当时医生甚至判定他可能会终身瘫痪。他在床上整整躺了三个月,后来的复健,更是痛苦不堪,全靠他那股异于常人的意志力,才奇迹般地恢复到今天这个样子。他用一年时间学完了两年的课程,留校当了老师。冯瑶走后,她妈妈也生了重病,远清一直照顾着直到最后。后来他回杭城读了博士,明明有更好的发展机会,他还是选择回到扬城……因为这里,有冯瑶的气息。”
“冯瑶离开已经十二年了……”周教授长长地叹了口气,充满期望地看着苏和,“和和,奶奶希望你能试着理解他背负的过去,给他多一点时间和耐心。他会走出来的,他需要你这样的光,去照亮他以后的路。你愿意等等他吗?”
苏和早已泣不成声,她用力地点着头,扑在周教授怀里,像个终于找到了理解和依靠的孩子,呜咽着说:“嗯……我懂……我懂的……”
这一刻,祖孙二人相拥而泣,所有的理解、疼惜、期盼与承诺,都融在了这温暖的拥抱和滚烫的泪水之中。阳光透过窗户,静静地洒在她们身上,仿佛也带来了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