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的喜庆气氛在推杯换盏中愈发浓烈,新郎和新娘端着酒杯,一桌一桌地向宾客们表达感谢。当他们敬到那桌特意安排的、坐满了同门师兄弟妹的席位时,气氛瞬间达到了一个小高潮。这些年岁略有不同、却因同一位导师而紧密联系的年轻人聚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和道不尽的亲切。
酒过三巡,不知是谁率先提议:“哎!你们看,今天咱们师门的人多全啊!大师兄、颖姐、小波哥,还有我们这些师弟师妹都在!等会儿婚礼结束后,咱们是不是得和老师一起拍张大合照啊?这机会太难得了!”
“对对对!这个必须拍!”提议立刻得到了所有人的热烈响应。大师兄王磊笑着点头,他是梁远清招收的第一个硕士研究生,那时杨颖还只是个大二的学生。如今,王磊早已是扬城法院里独当一面的一级法官,沉稳持重,是名副其实的“大师兄”。他环视一圈,说道:“好,等新人送完客,咱们找个地方,好好跟老师合个影。”
热闹的婚宴渐渐接近尾声。宾客们开始陆续告别,陈小波和杨颖也移步至宴会厅门口,带着幸福而略显疲惫的笑容,与每一位离开的亲友握手道别。
在主桌上坐了将近两个小时,加之刚才那杯出于礼貌和高兴而喝下的白酒开始发挥作用,梁远清感到胃部隐隐传来一阵熟悉的、不甚剧烈的灼痛与不适。他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试图缓解那不适感,脸上依旧维持着温和从容的表情,不想在这样喜庆的场合,更不想让身边的苏和看出端倪而担心。
然而,与他心意相通、又时刻将他身体状况放在心上的苏和,早已从他细微的蹙眉和偶尔放在胃部的手势中察觉到了异样。她没有声张,只是柔声对梁远清说:“老公,我去下洗手间。”然后拿起自己随身携带的手包,悄然离席。
在无人的休息室,她迅速从包里拿出常备的胃舒颗粒,熟练地拆开,将棕黄色的粉末倒入一直温着的保温杯里,轻轻摇晃均匀。她做这一切时,动作又快又轻,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回到座位,她将保温杯自然地递到梁远清手中,声音轻柔得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老公,说了那么多话,喝点热的润润喉吧。”
梁远清接过杯子,触手是恰到好处的温热。他打开杯盖,一股淡淡的药香混杂在茶香中飘出。
他立刻明白了妻子的用心。他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只是就着杯口,小口小口地、缓慢地将杯中的药茶饮尽。
一股温热的暖流顺着食道滑入胃中,仿佛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抚慰着那处因酒精刺激而躁动不安的地方。随着暖意的扩散,那隐隐的不适感果然缓解了许多。他放下杯子,在桌下,更加用力地、充满感激地握紧了苏和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时,大师兄王磊安排好了一切,笑容满面地走过来邀请:“老师,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小波和小颖那边也快结束了。大家都等着呢,我们一起合个影吧?机会太难得了!”
梁远清感受着胃部逐渐平复的暖意,看着眼前自己一手培养起来、如今已在各行各业崭露头角的学生们,心中充满了欣慰,他欣然点头:“好,机会确实难得。走,我们一起拍照去!”
宾客已散得七七八八,宴会厅旁边的休息区有一面雅致的背景墙,光线也很好,被选为了合影地点。陈小波和杨颖送走最后一波客人后,也换上了轻便的礼服,快步走了过来。
苏和拿起梁远清的手机,主动走到前面,笑着说道:“我来帮你们拍吧!保证把大家都拍得帅帅的、美美的!”
她刚举起手机,准备找角度,人群中不知是哪个活泼的年轻学生喊了一句:“师娘!您别光拍呀!您也一起来吧!我们一起拍!”
苏和连忙摆手,脸上带着温和但疏离的笑容:“不了不了,你们师门合影,我一个‘外人’挤在里面多不合适呀!我在旁边帮你们拍就好。”
“怎么是外人呢!”这次说话的是杨颖,她语气真诚,带着满满的感激,“没有你在身后悉心照顾老师,老师也不能心无旁骛地教导我们,我们也不能这么安心地做学问啊!”
杨颖的话,道出了在场所有学生的心声。梁远清的身体情况,大家虽未明说,但都心照不宣地知晓几分,也深深感激苏和的付出。这份体贴与维护,是他们师门内部不言而喻的默契。
梁远清也转过头,目光温柔地看向苏和,伸出手:“来吧,和和。你从来都不是外人。”
在众人的热情邀请和丈夫的肯定下,苏和不再推辞,脸上泛起一丝羞涩又幸福的红晕,走到了梁远清的身边。
“好!大家看这里!一、二、三——茄子!”
“咔嚓!”一声,相机定格下了这温馨的一刻。照片里,梁远清和苏和站在中央,身边环绕着他的得意门生,从已是法官的王磊,到新婚燕尔的陈小波、杨颖,再到刚入师门的年轻面孔,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真挚灿烂的笑容,一张完整的、充满传承意味的师门合影就此诞生。
合影之后,气氛更加活跃起来。学生们纷纷涌上前,争相拉着梁远清拍照。有单独与恩师留念的,有三五好友簇拥着导师的,更有细心的学生不忘拉上苏和一起,拍下“导师与师娘”的温馨画面……欢声笑语充满了整个休息区。
看着大家兴奋地交换着联系方式、传送照片,大师兄王磊拍了拍手,高声提议道:“这样吧,我来建个群,大家都加进来,我一会儿把刚才拍的所有照片都发到群里,方便大家保存和以后联系。”
“好主意!”众人纷纷响应。
不一会儿,一个名为“梁辰美景”的群聊就组建成功了。这名字取得巧妙而贴切,既嵌入了导师的姓氏,又寓意着在梁老师引领下的时光皆是美好风景。大家笑着拿出手机,互相扫码,热热闹闹地加起群来。
王磊也拿着手机走到梁远清面前:“老师,您也进群吧!以后咱们师门联系就更方便了!”
梁远清看着屏幕上跳跃的邀请,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将自己的手机自然而然地递给了身边的苏和,语气带着点依赖和无奈:“和和,你来弄,这些我不太会用。”他一心扑在学术上,对这些新兴的聊天软件确实不甚熟悉。
苏和笑着接过手机,熟练地操作起来,将梁远清也拉进了那个名为“梁辰美景”的大家庭。
很快,群里就开始“叮咚”、“叮咚”地响个不停,大师兄王磊效率极高,已经将刚才拍摄的几十张照片,从庄重的大合影到各种搞怪活泼的小组照,一股脑儿地全部发到了群里。大家拿着手机,一边看一边笑,回忆着刚才的欢乐瞬间。
窗外夜色已深。连续几个小时的应酬和兴奋,让梁远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难以掩饰的疲惫。苏和见状,便轻声对大家说:“时间不早了,你们老师也累了,我们就先回去了。今天真的很开心。”
学生们虽然不舍,但也都非常理解,纷纷围拢过来道别,叮嘱他们路上小心。梁远清和苏和在学生们的簇拥和祝福声中,缓缓离开了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