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学院大楼在身后渐渐隐入暮色，但王老师和李老师心头的波澜却远未平息。两人并肩走在通往教工宿舍区的小路上，脚步都比平时慢了许多，显然还沉浸在刚才那惊鸿一瞥带来的冲击里。
性格更外放些的王老师率先打破了沉默，她挽着李老师的胳膊，声音里满是感叹和难以置信：“我的天……李莉，你掐我一下，我刚才不是在做梦吧？那是梁教授？咱们院那个平时开会坐角落、发言言简意赅、跟女老师多说半句话都怕耽误人家时间的梁远清教授？”
李老师，也就是李莉，同样一脸回味：“不是梦，王倩，我也看见了。而且，最关键的是他看那个女孩……哦不，看他爱人的眼神！我的妈呀，我当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那眼神……温柔得能拧出水来！跟平时看我们，看学生，哪怕是看院长，完全不是一个温度！”
“何止是温度不同！”王倩激动地比划着，“整个人气场都变了！平时像座移动的冰山，生人勿近。刚才呢？像……像春天突然化了冻的湖水，还是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那种！我的少女心啊……虽然早就过了少女年纪，但刚才那一幕，真的，偶像剧都不敢这么拍！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般配的夫妻！气质、长相、那种氛围……绝了！”
她说着，忽然想起什么，夸张地叹了口气，拍了拍李莉的手背：“哎，这下咱们院某些人的心思，可以彻底歇菜了。你想想，咱们教导处那位‘灭绝师太’，怕不是要哭晕在泰山了？她明里暗里对梁教授那点心思，谁看不出几分？排课的时候，她自己带的课，非得跟梁教授的课排在同一时间，而且还在隔壁，美其名曰‘方便交流’……可惜啊，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梁教授怕是连她全名张漫云都叫不出来。”
提到张漫云，两人之间的气氛微妙地变了变。张漫云快四十了，个人问题一直没解决，性格有些孤傲挑剔，因为排课权限的问题，没少跟院里其他老师，尤其是年轻老师闹不愉快，人缘确实一般。私下里，一些年轻老师给她取了个外号叫“灭绝师太”，虽不友善，但也可见其平时作风。
李莉撇了撇嘴：“张主任……哎，算了，不提她。不过话说回来，王倩，你发现没？梁教授的爱人，是不是……年轻得有点过分了？”她压低了些声音，像是分享一个重大发现，“梁教授今年少说也得四十几了吧？就算保养得好，气质沉稳显年轻，可他爱人那样子……说是在读本科生我都信！那皮肤，那状态，那眼神里的灵动劲儿……”
王倩被她这么一说，也皱起了眉，仔细回想：“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虽然打扮得体，不是学生那种随意，但那股子青春气息是藏不住的。而且梁教授介绍的时候，说的是‘我爱人’，不是‘我太太’，感觉更正式更珍惜似的……难道……”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她脑中形成。
两人对视一眼，几乎是异口同声地低呼出来：“难道梁教授是二婚？！”
这个想法一旦冒出来，就像野草一样疯长。八卦之心瞬间熊熊燃烧，压过了所有的矜持和顾虑。
“不行不行，我太好奇了！”李莉是个行动派，边说边从包里掏手机，“我得问问！这憋在心里我今晚别想睡了！”
“你问谁呀？”王倩疑惑，“这种事，总不能直接去问梁教授吧？找死呢。”
“问杨颖呀！”李莉已经翻出了通讯录，“杨老师！你不记得了？她是梁教授以前在燕大的学生，跟着宫教授来的做博后，算是院里人。她肯定知道内情！我看她和梁教授走得挺近，应该关系不错。”
“对呀！杨颖！”王倩眼睛也亮了，催促道，“快打快打！我也等不及想知道真相了！”
此刻，杨颖家里正是晚餐时分。饭菜刚摆上桌，香气四溢。杨颖因为怀孕，被两位妈妈严格“监管”着营养，正对着一碗滋补汤发愁。陈小波在帮她盛饭，两位妈妈还在厨房里忙活最后一道菜。
忽然，杨颖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响了起来。陈小波走过去拿起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小颖，电话，你们学院的，李莉老师。”
“科研秘书李老师？”杨颖有些意外，接过手机，“我跟她平时不太熟啊，就是交材料的时候接触过几次。这么晚打电话……不会是前段时间申报的那个青年课题出什么问题了吧？材料没交全？还是格式不对？”她最近心思都在保胎上，对工作难免有些牵挂，顿时有点紧张。
“别瞎想，先接。”陈小波安抚道，给她背后垫了个软枕。
杨颖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喂？李老师您好？”
电话那头传来李莉带着歉意的声音：“杨老师，不好意思啊，这个点儿打扰你休息了。”
“没事没事，李老师，是有什么事吗？是不是我报的课题材料有什么问题？”杨颖直接问出了最担心的事。
“哦，不是不是！课题没事，挺好的，已经交上去了。”李莉连忙否认，然后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有些犹豫又掩不住兴奋，“是……是这样的，今天下班的时候，我和王倩老师，就是民商法教研室 的王倩，我们俩……好像看到梁远清教授的爱人了。”
原来是这事！杨颖提到嗓子眼的心瞬间落回了肚子里，甚至有点想笑。她放松下来，靠回椅背，语气也轻快起来：“哈哈，你们看到啦？在哪看到的？”
听到杨颖这带点八卦意味的笑声，李莉那边也立刻放松了，那点不好意思瞬间抛到九霄云外，声音都扬了起来：“就在楼下！她开车来接梁教授！我的天哪，杨老师，你没看到当时那场面！梁教授一看到她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笑容那叫一个温柔！我们俩当时都看傻了！完全没法跟平时那个严肃的梁教授联系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杨颖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得肚子都有点颤，赶紧用手抚了抚，“哎哟喂，李老师您这描述，画面感太强了！我能想象得到！老梁啊，一见到师娘，那就是自动切换模式，冰川消融，春暖花开！我们都习惯了！”
“羡慕死了羡慕死了！”李莉在电话那头也笑，“杨老师，你跟梁教授这么多年，快跟我们说说，你师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我们简直好奇死了！”
杨颖起了玩心，故意卖关子：“什么样的人？嗯……李老师你觉得呢？光看那一眼，觉得她怎么样？”
“年轻！太年轻了！漂亮的没话说！气质也好，大大方方的，一点不扭捏。”李莉由衷地说，随即压低声音，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那个……杨老师，你别怪我八卦啊，我们就是……就是有点好奇。看上去……实在有点……太显小了。梁教授年纪在那儿摆着，所以我们私下瞎猜……梁教授他……是不是……”她没好意思直接说“二婚”。
杨颖何等聪明，立刻明白了她们的潜台词，差点又笑喷：“是不是以为老梁是二婚？娶了个年轻的女学生？”
“哎呀！杨老师你真是一针见血！”李莉在那边也笑了，有点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被猜中的释然，“我们就是瞎猜嘛！主要是真的太年轻了！”
“哈哈哈哈，李老师，王老师，你们可想错了！”杨颖语气笃定，带着一种分享独家秘密的得意，“老梁和师娘，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头婚！而且在一起已经……我想想啊，到现在……少说也有七八年了吧！人家早就平稳度过‘七年之痒’了，现在感情好得蜜里调油，孩子都会跑会跳会捣蛋了！”
“七八年？！孩子都几岁了？！”电话那头传来李莉难以置信的惊呼，背景里似乎还有王倩凑在旁边听的吸气声。“我的老天爷……这保养得也太好了吧！说是刚毕业的大学生都有人信！怎么做到的？师娘是吃了防腐剂吗？”
“这就是天生丽质加爱情滋润呗！”杨颖与有荣焉地说，“我们师娘啊，那是真的好。”
“羡慕，羡慕，除了羡慕不知道说啥好了。”李莉感叹连连，“这下，院里某些人的心思，可以彻底凉透了。‘灭绝师太’如果知道，怕是要彻底崩溃了。”她一时嘴快，把私下起的外号也带了出来。
“灭绝师太？”杨颖一时没反应过来，“谁呀？什么情况？”她的八卦天线立刻竖了起来。虽然安心养胎，但学院里的风吹草动，尤其是跟自家老师可能相关的，她还是有兴趣知道的。
李莉这才意识到说漏嘴了，但话已出口，而且跟杨颖聊了这么一通，感觉关系瞬间拉近了不少，索性也不遮掩了，压低声音说：“哎呀，就是教务处的张主任呀！张漫云副教授！你不知道吗？她……她好像一直挺……欣赏梁教授的。排课啊，各种琐事啊，明里暗里……你懂的。不过梁教授那边，完全是铜墙铁壁，一点回应都没有。我们私下都替她觉得尴尬。”
“哇靠！就她？”杨颖一听，音调都拔高了些，带着一种护短的警觉和不屑，“那个张老师啊……我知道，排课是有点……咳。她暗恋老梁？不是吧？徐娘半老了都……啧。”她撇撇嘴，“靠边站吧！我们家老梁是万万不会搭理的！我跟了他十一年，从本科到他带我博士毕业，太了解他了。老梁不仅仅是学术之神，在我们学生心里那是灯塔一样的存在，而且，我敢用我博后出站担保，他是天底下最专一、最专情的人！他心里啊，从始至终，就只装了师娘一个人！别的女人，在他眼里估计跟讲台上的粉笔擦没什么区别——都是工具性的存在，用完即忘。”
杨颖这番比喻虽然粗俗了点，但生动形象，把电话那头的李莉和王倩都逗笑了，同时也彻底信服了。
“杨老师，你这形容……绝了！”李莉笑得不行，“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们就更佩服也更羡慕梁教授和师娘了。那……师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怎么能让梁教授这样的人物如此倾心，这么多年感情还这么好？”她是真心好奇，甚至带上了点请教的味道。
杨颖想了想，这个问题有点大。她回忆着苏和的样子，老师的改变，以及这些年的点点滴滴，很认真地回答：“李老师，这个问题怎么回答呢……这么跟你说吧，你能想象到的、属于女性的几乎所有优点，温柔、善良、坚韧、聪慧、大方、体贴、有情趣……师娘都有。
甚至有些你可能想象不到的，比如那种……嗯，能包容一切、化解一切的生活智慧和强大韧性，她也有。你们也能看出来，老师身体不太好，这些年师娘一边忙自己的事业和学习，一边无微不至地照顾他，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把孩子教育得聪明可爱。
还能把老师从学术的深海时不时拉回烟火人间，让他变得开朗，变得爱笑……你说，这样的女人，谁不爱？老梁能遇到师娘，那是他最大的福气，也是我们这些学生的福气，因为师娘让他变成了一个更完整、更温暖的导师。”
杨颖这番话发自肺腑，说得电话两头都安静了片刻。
“贫穷……限制了我们的想象。”李莉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听你这么一说，感觉师娘简直是完美人设。杨老师，能不能……能不能介绍师娘给我们认识认识啊？我们太想近距离接触一下这位‘女神’了！想向她取取经，学习一下到底怎么才能捕获并且长久留住像梁教授这样极品男人的心！”她这话半是玩笑半是真心，哪个女人不对美好的爱情和婚姻充满向往呢？
杨颖被她的直白逗乐了：“哈哈，李老师，你也太可爱了！介绍认识没问题啊！师娘平时也忙，她自己在律所工作，还要照顾家里。不过呢……”她卖了个关子，“有个规律我可以告诉你们。每个月最后一个周五下午，师娘经常会提前下班，来学校接老梁。你们要是‘偶遇’心思强烈，可以掐着那个时间点，在学院楼下或者附近‘不经意’地溜达溜达，说不定就能‘偶遇’上，说上几句话。师娘人特别好相处，一点架子都没有，比老梁好接近多了！”
“真的吗？太好了！”李莉在那边欢呼，“每月最后一个周五！记下了记下了！王倩，你听见没？下个月最后一个周五，咱们‘‘偶遇’去！”
电话里传来王倩笑着应和的声音。
又聊了几句闲话，李莉关心了一下杨颖的身体，两人这才意犹未尽地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杨颖脸上还带着笑意。陈小波已经把汤吹得温温的，递到她手里：“聊什么呢？这么开心？脸都红了。”
“嘿嘿，学院的同事，看到苏和来接导了，惊为天人，打电话来八卦呢！”杨颖喝了一口汤，美滋滋地说，“我还顺便粉碎了某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扞卫了苏和独一无二的地位！”
陈小波也笑了：“导跟苏和的感情，确实没得说。是教科书级别的。”
两位妈妈端着菜出来，好奇地问：“谁的电话呀？工作上的事？”
“不是，学院的同事，聊点八卦。”杨颖简单解释了一下，重点描述了同事对苏和年轻的震惊和对他们夫妻感情的羡慕。
杨妈妈听了，连连点头：“梁教授的爱人是真好，又年轻又懂事，对梁教授那是没话说。这样的夫妻，是该让人羡慕。”
陈妈妈也感慨：“家和万事兴。梁教授夫妻和睦，恩爱有加，这也是他们事业顺利、受人尊敬的原因之一啊。”
小小的插曲过去，杨家继续温馨的晚餐。而电话另一头，王倩和李莉走在回家的路上，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她们反复回味着从杨颖那里听来的信息，对梁远清和苏和的爱情故事充满了向往，也对那位未曾深谈过的“师娘”充满了好奇。
原本或许只是点头之交的同事杨颖，因为这一通八卦电话，关系似乎一下子拉近了许多。她们甚至开始兴致勃勃地计划，下个月最后一个周五，要以什么样的“自然”方式，去“偶遇”那位传说中的、能让冰山教授化为春水的神奇师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