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天刚蒙着层浅灰,窗棂外还没透进多少光,苏见夏就被母亲轻晃胳膊的力道弄醒。
“见夏,快起了,今天七点得准时出门,别让你大伯他们等。”
母亲的声音压得低,却带着不容耽搁的劲儿。
她揉着眼睛坐起来,脑袋还沉在没睡醒的混沌里,只含糊应了声“好”,摸索着套上提前备好的深色外套。
上坟要庄重,这是母亲前一晚特意叮嘱的。
刚洗漱完,堂屋就传来大伯爽朗的声音。
苏见夏擦着脸上的水珠走出去,就见大伯和大伯娘拎着个布包站在桌边。
“三弟、三弟妹,我昨儿听村里老周说,你们草莓地遭贼了?”
大伯坐下,目光扫过苏见夏,“那贼人逮住没?没伤着人吧?”
“昨晚就逮住了,是隔壁村的小子,嘴馋想偷草莓。”
父亲递过一杯热水,语气松快了些,“村长带着记录仪过来做了记录,后续该怎么处理还得等消息。”
母亲在一旁摆着碗筷,忍不住叹道:“你说这孩子多傻,想吃草莓来跟咱们说一声,哪能让他白拿?偏要走偷的路子,多不值当。”
大伯娘听着笑了,往大伯碗里夹了个煮鸡蛋:“八成是年纪小,脑子一热就犯了浑。你们没事就好,不然这清明上坟心里都得挂着事儿。”
五人围着小桌吃早餐,粥的热气氤氲着,冲淡了清晨的凉意。
饭后,父亲和大伯拎起墙角的布包。
里面装着鞭炮、成沓的黄纸和纸元宝,母亲和大伯娘则提着竹篮,篮里码着洗净的苹果、剥好的花生,还有用瓷碗盛着的红烧肉,炸鸡块以及一瓶没开封的白酒。
苏见夏跟在后面,手里攥着一小捆香和两截蜡烛,指尖能触到香杆的粗糙纹理,心里莫名生出几分敬畏。
往山上走的路是土路,雨后还带着湿软的泥,踩上去会沾一层薄土。
大伯走在最前面,时不时回头指给苏见夏看:“夏丫头你瞧,左手边那片松树下,是你太爷爷太奶奶的坟;往前拐个弯,坡上那个青石碑的,是你爷爷的亲兄弟,当年在部队立过功呢。”
苏见夏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只见一座座坟茔隐在绿树间,坟头都收拾得干净,显然是父亲和大伯提前来清理过。
“这一片都是咱们苏家的祖地,老一辈的都葬在这儿,守着咱们村的地。”
大伯的声音在山间显得格外清晰,苏见夏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心里忽然觉得,这片安静的山,像是藏着无数没说出口的故事。
走到爷爷的坟前时,地面已经被扫得干干净净,坟头新添了土,边缘还摆着几块平整的石头。
母亲和大伯娘蹲下身,先从竹篮里拿出块干净的蓝布铺在地上,再把祭品一一摆开:
红烧肉放在中间,炸鸡块、苹果、花生分置两边,最后拧开白酒瓶盖,往三个小酒杯里倒得满满当当,筷子斜搭在碗沿上,像是正等着人动筷。
大伯从苏见夏手里接过香烛,用打火机点燃。
烛火先亮起来,橘红色的火苗轻轻晃着,他把蜡烛插在坟前的泥土里,再将三支香递到父亲手里。
“按辈分来,我先拜,然后是三弟,再是夏丫头。”
大伯说着,双手捧着香,对着坟茔深深鞠了三个躬,嘴里轻声念叨:
“爹,娘,我们来看您二老了。家里都挺好,也顺顺利利,昨儿把偷草莓的贼也逮住了,您们在底下放心。”
父亲接过香时,指尖碰了碰大伯的手,也鞠了三个躬,声音比平时沉了些:
“爹,娘,丫头也长大了,今天带她来认认您二老。您俩保佑她平平安安,也保佑咱们苏家的日子越过越好。”
轮到苏见夏时,她学着长辈的样子,双手把香捧在胸前,弯腰鞠躬时,能闻到香燃烧的淡淡烟味。
她盯着坟头的青草,轻声说:
“爷爷奶奶,我是夏夏。以前总听爸妈说起您二老,今天终于来看您了。家里一切都好,我以后也会好好经营事业,把咱们苏家的日子过好,不让您二老操心。”
说完又鞠了一躬,才把香插进烛火旁的泥土里。
接下来是烧纸。
母亲和大伯娘在坟旁找了块没杂草的空地,用石块围出个小圈,把黄纸、纸元宝慢慢放进圈里。
大伯娘划亮火柴,火苗舔舐着纸角,很快就燃起一团暖光。
她从地上捡起根干树枝,轻轻拨弄着燃烧的纸钱,让纸烧得更透,嘴里不停地念叨:“爹,娘,这些钱您二老拿着,在那边买点爱吃的,别委屈自己。保佑咱们一家老小平平安安。”
“闺女,过来给你爷爷奶奶添点纸。”父亲招手叫苏见夏。
她走过去,蹲在大伯娘身边,拿起一沓黄纸慢慢放进火里。
纸碰到火苗就卷起来,化作灰黑色的纸屑,随着风轻轻飘起。
苏见夏看着跳动的火光,又补充道:“爷爷奶奶,我会好好努力,以后不仅要种好水果,还想让更多人知道咱们苏家,把日子过得越来越红火,您二老放心。”
等纸钱烧完,大伯娘和母亲又多等了一会儿,用树枝把火星都按灭,确认不会复燃,才让父亲和大伯去放鞭炮。
鞭炮挂在旁边的树枝上,父亲点燃引线,“噼里啪啦”的声响瞬间在山间炸开,惊飞了树上的几只小鸟。
苏见夏下意识捂了捂耳朵,却看见大伯和父亲站在坟前,等鞭炮声停了,又一起鞠了三个躬。
收尾时,母亲把祭品都收进竹篮。
苹果和花生会带回家自己吃,红烧肉和鸡肉中午还能热了吃。
父亲和大伯则拿起扫帚,把烧纸的灰烬扫到一起,埋进旁边的土里,再把带来的垃圾都装进布包。
“得把这儿收拾干净,别让老一辈看着不舒服。”
大伯一边扫一边说,苏见夏也蹲下身,帮着捡地上的碎纸。
往回走时,太阳已经升起来了,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点。
苏见夏走在中间,手里还攥着没烧完的半截香,心里却比来时踏实了许多。
她回头望了一眼那片祖地,只见风拂过树梢,发出轻轻的“沙沙”声,像是在回应着什么。
回到家后,母亲和大伯娘先去了厨房,把带回来的祭品清理干净。
红烧肉重新倒进锅里热了热,鸡肉则切成小块,和青椒一起炒了盘菜。
午饭时,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着早上的祭品,大伯说:“三弟,6号我与你大嫂会去省城,家里的事你帮忙看着一下。”
父亲夹了块红烧肉放进嘴里,暖意在胃里散开,她笑着点头:“嗯,我会的。”
苏见夏也开口道:“爸妈,明天我要去赶集,下午我们一起去摘点草莓和桑椹,再摘点蔬菜,到时候一起去卖。”
“好的,闺女。”父亲和母亲点点头,回应。”
“夏丫头,我和你大伯娘也一起去帮忙,人多很快就摘完了。”
大伯听着,一边吃着饭,一边回复。
“那就谢谢大伯和大伯娘了。”苏见夏微笑的感谢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