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宝平村的青瓦,苏见夏就跟着顾砚深往纺绣工坊而去。
路上偶遇几位挎着竹篮的村民,篮子里装着刚采摘的蓼蓝草,湿漉漉的草叶滴着清水,混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前面就是纺绣区了,村里最有名的李婆婆和陈绣娘都在那儿。”
顾砚深牵着她的手,指尖划过路边晾晒的染布,靛蓝、月白、青灰的布料在风里轻扬,像一道道流动的色带。
“阿砚,你对这里好熟悉呢?”
苏见夏问道。
“嗯,以前经常出差过来,提前了解一下,为以后我们的生活而准备。”
顾砚深解释道。
苏见夏看着他如此良苦用心,说不出来的感动。
刚走进工坊大门,就听见一阵清脆的女声带着笑意传来:“砚深哥,好久不见,你回来了都不给我说一下呢?”
苏见夏下意识抬头,只见一位穿着米白色连衣裙的女子快步走来,长发挽成精致的发髻,耳坠上的珍珠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妆容精致,与村里质朴的氛围格格不入。
她径直走到顾砚深面前,目光掠过他牵着苏见夏的手时,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却很快掩饰过去,转向苏见夏时,笑容得体却带着疏离:“这位是?”
“我的未婚妻,苏见夏。”
顾砚深语气平淡,没有多余的寒暄,反而握紧了苏见夏的手,“这位是海市许氏集团的千金,许若薇。”
许若薇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自然,主动伸出手:“苏小姐你好,我和砚深哥多年就认识,因为工作需要,顺便学习一下非遗技艺。”
苏见夏礼貌地回握了一下,指尖刚触到对方微凉的手就松开了,轻声回应:“许小姐你好。”
她能感受到许若薇目光里的审视,心里微微了然,却没过多在意,转头看向工坊里忙碌的艺人,注意力很快被墙上挂着的刺绣作品吸引。
那些绣品大多以乡村风光为题材,田间的稻禾、河边的芦苇、枝头的雀鸟,一针一线都绣得栩栩如生,尤其是一幅《春耕图》,用色清雅,针法细腻,连田埂上的小草都清晰可见。
“这些都是陈绣娘的作品,她是省级非遗传承人,最擅长苏绣技法结合乡村题材。”
顾砚深注意到她的目光,轻声介绍,说着便朝一位坐在窗边的老妇人走去,“陈绣娘,早。”
陈绣娘放下手里的针线,抬头看见顾砚深,脸上露出笑容:“顾总来了!这位是?”
“这是我的未婚妻苏见夏,想来跟您学学刺绣。”
顾砚深侧身让苏见夏上前,语气里满是尊重。
许若薇却抢先一步走到陈绣娘身边,拿起桌上的绣针,故作熟稔地说:“陈绣娘,我上次就跟您提过想学刺绣,您看我今天特意带来了针线,不如您先教教我?”
她说话时,有意无意地挡在苏见夏和陈绣娘之间,姿态带着几分娇俏。
陈绣娘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头:“好啊,刺绣讲究静心,许小姐要是有耐心,我就教你基础的平针绣。”
苏见夏站在一旁,没有上前争抢,只是安静地看着陈绣娘给许若薇示范。
许若薇拿着绣针,却显得有些笨拙,线总是打结,绣出来的针脚歪歪扭扭,她却时不时看向顾砚深,语气带着撒娇:“砚深哥,你看我绣得怎么样?是不是特别难?”
顾砚深只是淡淡瞥了一眼,目光很快落在苏见夏身上,发现她正专注地看着墙上的绣品,手指还下意识地模仿着刺绣的动作,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走到她身边轻声说:“要不要试试?陈绣娘很随和的。”
苏见夏点点头,走到另一边的空桌前坐下。
陈绣娘见状,给她递来一块素色土布和几缕彩线:“苏丫头看着沉稳,倒是适合刺绣。来,我教你穿针引线,先从最简单的轮廓绣开始。”
苏见夏学得很认真,陈绣娘示范一遍,她就跟着模仿,虽然针脚还略显生疏,却比许若薇整齐不少。
顾砚深坐在她身边,静静看着她低头刺绣的模样,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的发顶,勾勒出柔和的轮廓,指尖捻线、穿针、落针的动作,带着一种岁月静好的温柔。
许若薇见顾砚深全程都在关注苏见夏,心里越发不悦,故意提高声音说:“砚深哥,我听说宝平村的纺线技艺也很特别,不如我们去看看纺线区?”
顾砚深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看向苏见夏:“想去看看吗?”
“好啊。”苏见夏放下绣针,眼里带着好奇,她还没见过传统的纺线工具。
三人来到纺线区,几位中年妇女正坐在纺车旁忙碌,纺车转动的“嗡嗡”声此起彼伏。
一位大嫂见顾砚深来了,笑着招呼:“顾总,要不要试试纺线?这可是个技术活。”
许若薇抢先一步坐到纺车旁,学着大嫂的样子踩动踏板,可纺车却总是卡壳,线也纺得粗细不均。
她有些尴尬,却还是强装镇定地看向顾砚深:“砚深哥,你快来教教我。”
顾砚深刚想开口,就见苏见夏已经走到另一台纺车旁,在大嫂的指导下踩动踏板。
她学得很快,虽然一开始也有些生疏,但没过多久就找到了节奏,纺车平稳转动,一缕均匀的棉线慢慢缠绕在纺锤上。
“苏丫头真聪明,一学就会!”大嫂忍不住称赞道。
顾砚深走到苏见夏身边,眼里满是赞许:“真厉害。”
苏见夏抬起头,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就是觉得很神奇,棉花居然能纺出这么细的线。”
许若薇看着这一幕,脸色越发难看,她用力踩了一下纺车,结果纺车猛地卡住,棉线也断了。
她“呀”了一声,起身时故意撞到苏见夏的纺车,纺车晃动了一下,苏见夏手里的棉线也跟着断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林若薇连忙道歉,语气却没有多少诚意。
苏见夏皱了皱眉,刚想说话,就见顾砚深扶住纺车,看向林若薇的目光冷了几分:“许小姐,小心点。”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如果你只是来捣乱的,不如先回去。”
许若薇脸色一白,眼眶瞬间红了:“砚深哥,我只是不小心……”
“宝平村的非遗技艺值得尊重,这里的每一位艺人也值得被善待。”
顾砚深打断她的话,语气严肃,“如果你没有真心想学的态度,就不要打扰别人。”
“还有,我妈只我一个儿子,请许小姐以后注意。”
说完,他不再看许若薇,转头看向苏见夏,语气瞬间柔和下来:“没事吧?要不要再试试?”
苏见夏摇摇头,看着许若薇委屈的样子,心里有些复杂,但更多的是坚定。
她知道,感情里容不得含糊,而她对顾砚深的心意,对大河村的梦想,都不会因为任何人的出现而动摇。
这时,陈绣娘走了过来,手里拿着苏见夏刚才绣了一半的布:“苏丫头,别在意,继续绣吧。真正喜欢这些手艺的人,眼里是有光的。”
她的目光扫过许若薇,语气意味深长,“有些人就算穿得再体面,心里没有敬畏,也学不会真正的技艺。”
许若薇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咬了咬唇,最终转身快步离开了工坊。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苏见夏轻轻吐了口气,重新拿起绣针。
顾砚深坐在她身边,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发顶,声音温柔:“别让不相干的人影响心情。”
苏见夏点点头,低头继续刺绣。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染布上,洒在绣针上,也洒在两人相视而笑的眼眸里,染坊里的纺车声、刺绣声,再次回归平静,伴着草木的清香,酿成了岁月里最温柔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