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往西山沉了半截,金红的余晖像融化的蜜糖,泼洒在蜿蜒的村道上。
苏见夏挽着顾砚深的胳膊,步履轻快,两人的身影被拉得又细又长,随着脚步晃动,渐渐融进远处的树影里。
村长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望着那两道渐渐远去的背影,嘴角的笑意从眼角眉梢溢出来,藏都藏不住。
他抬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心里揣着一团热乎气,转身便迈着大步往村委会赶。
脚下的土路被踩得“咚咚”响,像是在应和他此刻雀跃的心情。
村委会是一间翻修过的平房,墙皮有些斑驳,墙角爬着几丛青苔。
房檐下挂着一口掉了漆的铜钟,钟身泛着暗哑的光,旁边钉着一个黑褐色的广播喇叭,外壳已经被岁月磨得发亮,那是村里用了十几年的“传声筒”,见证了大河村一茬又一茬的大事小情。
村长走到广播前,搓了搓粗糙的双手,又深吸一口气压了压心头的激动,然后猛地按下了开关。
“滋滋——”
一阵轻微的电流声过后,他洪亮又带着几分颤音的声音,透过喇叭传遍了大河村的每一个角落,连田埂边的蛐蛐儿都似是停了鸣唱:
“各位乡亲们注意了,各位乡亲们注意了!明天上午九点,都到村委会院子里来开会,有天大的好事要跟大家宣布,务必准时参加,不许缺席啊!”
消息像长了翅膀的小雀,扑棱棱地飞向村里的各个角落。
田埂上,正在弯腰除草的王大婶猛地直起身子,酸痛的腰肢发出“咯吱”一声响。
她用袖口擦了擦额头沁出的汗珠,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在下巴尖儿上挂了片刻,才滴进脚下的泥土里。
她朝着不远处自家地里的张大叔喊道:“哎,老张!你听见没?村长说明天开会,还说是天大的好事,你猜能是什么事?”
“谁知道呢!”
隔壁地里的张大叔放下肩上的锄头,锄头“当啷”一声砸在田埂上,溅起几点泥星。他往手心吐了口唾沫,双手用力搓了搓,粗糙的手掌摩擦出沙沙的声响。
“前阵子就听说见夏那丫头带了个城里小伙子回来,穿得干干净净的,整天在村里转悠,又是看山又是看水的,莫不是要给咱们村带来什么新项目?”
“我看像!”
旁边菜地里,正在摘辣椒的李老奶奶直起腰,用围裙擦了擦沾着泥土的手,眯着眼睛笑起来,眼角的皱纹挤成了一朵花,
“见夏这孩子打小就机灵,眼睛亮堂,又肯上进。这一年来,又是带着村里种植蔬菜和菌菇,又是修水渠,为村里做了太多实事。她带来的人指定靠谱,说不定咱们村以后也能像城里那样,有商铺,不用再靠天吃饭,守着几亩薄田过日子了!”
也有人心里犯嘀咕。
村东头的刘大爷蹲在田埂上,手里夹着一杆旱烟,烟丝燃烧的“滋滋”声在寂静的田野里格外清晰。
他吸了一口,缓缓吐出一圈烟圈,眉头皱着:“能有啥好事?别是又要收钱交费吧?前几年修公路,咱们可是掏了不少钱。”
“不能不能!”
旁边扛着锄头路过的赵小叔立刻反驳,声音提高了几分,“你没听村长那语气?透着一股子高兴劲儿,要是收钱交费,他能这么乐呵?我看呐,指定是见夏丫头给咱们村拉来了福气!”
议论声此起彼伏,像夏日里的蝉鸣,带着几分好奇,几分期待,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在落日的余晖中弥漫在金色的田野间,随着晚风飘向远方。
另一边,苏见夏和顾砚深回到了苏家小院。
院子用篱笆围着,篱笆上爬着几株牵牛花,紫色的花瓣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娇嫩。
院子里,苏父正蹲在磨刀石旁劈柴,斧头落下,“咔嚓”一声,粗壮的柴火便被劈成两半,木屑飞溅。
苏母系着蓝布围裙,在灶台边忙活晚饭,火苗“呼呼”地舔着锅底,袅袅炊烟从烟囱里升起,带着饭菜的香气。
那是炖土豆的软糯香气,混着炒青菜的清爽,勾得人直咽口水。
“爸,妈,我们回来了!”
苏见夏推开院门上的木闩,清脆的声音像山涧的泉水,打破了小院的宁静。
她脸上带着笑意,眼角眉梢都透着轻松。
苏父立刻放下斧头,斧头稳稳地插在木柴堆上。
苏母也从厨房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把锅铲,围裙上沾了些面粉,脸上满是关切:“怎么样?跟村长谈妥了?”
顾砚深上前一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声音沉稳又让人安心:“叔,婶,谈妥了。明天村长会召集乡亲们开会,我们就把大河村的招标申请递上去了,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会有结果。到时候去选后,会有更多企业到这里来投资、建设,修路、建加工厂、开发旅游项目,带动村里的经济发展。咱们大河村,日子肯定会越过越红火。”
“真的?”
苏母惊喜地捂住嘴,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盛满了星光,刚才还带着些许疲惫的脸庞,此刻焕发出光彩,“那……那以后村里的孩子们,是不是就不用背井离乡去打工了?”
“是啊婶,”顾砚深点点头,“以后村里有了产业,大家在家门口就能挣钱,还能照顾老人孩子。”
苏父也激动地搓着手,粗糙的手掌相互摩擦,脸上的皱纹像是被春风抚平了一般,舒展了不少:“好,好啊!见夏,砚深,你们可是为村里办了件大实事!”
苏见夏笑着附和:“爸妈,明天村长就会给大家说这事,到时候可能需要乡亲们投票签字,咱们得一起好好跟大家说说,让大家放心。”
话音刚落,院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大伯和大伯娘扛着锄头走了进来。
他们刚走到院门口,就听见了屋里的谈话声,此刻脸上满是急切:“夏夏,砚深,你们刚才说的是真的?村里要引来投资了?”
“是啊大伯!”苏见夏连忙点头。
大伯欣慰地拍了拍顾砚深的肩膀,力道不轻,带着满满的认可:“太好了,太好了!你们都是好样的,咱们大河村就靠你们年轻人!”
大伯娘也在一旁笑着点头,眼里满是感激。
一家人围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石桌上摆着刚摘的黄瓜、西红柿,还带着露水的清甜。
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语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苏母起身走进厨房,不多时便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羹,往顾砚深碗里盛了满满一勺:“砚深呀,多吃点,一路辛苦你了。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村里的事,还要多劳你和夏夏费心。”
顾砚深连忙双手接过碗,笑着道谢:“婶,您太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能为大河村出份力,我也高兴。”
夜色渐浓,月亮爬上了树梢,洒下清辉。
苏家小院里的欢声笑语,和村里其他地方的议论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预示着希望的歌谣,在宁静的乡村夜晚里回荡,预示着大河村即将迎来一场翻天覆地的巨变。